隘口两侧的陡坡上,日军果然设置了机枪阵地。此刻,左侧的阵地被尖刀班的手榴弹和冲锋枪打得措手不及,火力骤减。但右侧的机枪却疯狂地喷吐出火舌,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泼洒下来,打在岩石上溅起无数火星,封锁了通道。
“压制右侧火力!”何彦书嘶吼着,手中的驳壳枪连续点射,试图吸引敌方火力。
几名士兵试图用步枪和仅有的两挺轻机枪还击,但在对方凶猛的火力下,显得如此微弱。不断有冲锋的士兵中弹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和碎石。
“噗!”一声闷响,跟在何彦书身边的一名警卫员身体猛地一震,胸□□开一团血花,一声未吭便栽倒在地。
何彦书眼角余光瞥见,心中猛地一痛,但此刻容不得半分迟疑。他看到右侧机枪阵地下方有一块凸起的巨石,是个绝佳的掩护和射击点。
“掩护我!”他对身旁的士兵吼了一声,随即一个翻滚,冒着嗖嗖飞过的子弹,险之又险地冲到了那块巨石后面。
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巨石上,石屑纷飞。何彦书背靠着巨石,剧烈地喘息着,快速更换了弹夹。他侧头观察了一下机枪阵地的位置,眼神一狠,猛地探出身,驳壳枪对准那个喷吐火舌的射击孔,一口气将弹夹里的子弹全部倾泻而出!
“哒哒哒哒——!”
灼热的弹壳跳跃着落下。敌方机枪的嘶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混乱的惊呼。
“冲过去!”何彦书趁机大吼!
失去了右侧机枪的压制,冲锋的队伍压力大减,如同决堤的洪水,怒吼着冲过了最危险的隘口地段。
然而,战斗并未结束。残余的日军从掩体后冲出,试图进行白刃战,做最后的挣扎。狭窄的通道内,顿时爆发了惨烈的近身搏杀。刺刀的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何彦书扔掉打空的手枪,捡起牺牲战友身旁带着刺刀的步枪,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他的动作迅猛而精准,每一次突刺、格挡都带着一股狠戾的杀气,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憋闷和怒火都发泄出来。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身上,温热而粘稠,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敌人和通往生的道路。
孟清辞和医护兵们被安排在队伍最后,听着前方震耳欲聋的枪声、爆炸声和喊杀声,闻着随风飘来的浓烈硝烟和血腥气,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她只能拼命祈祷,祈祷那个身影能够平安。
当大部队终于完全冲过隘口,留下少数士兵断后清理残敌时,通道内已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双方士兵的尸体,鲜血汇聚成小小的溪流,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何彦书拄着步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胸膛剧烈起伏,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下颌滴落。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刚刚还生龙活虎、此刻却已变成冰冷尸体的战友,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恸,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这就是战争,残酷而真实。
队伍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仔细打扫战场,只能草草掩埋了牺牲的战友,带上伤员,继续赶路。每个人都知道,敌人很可能还有后续部队,停留就意味着死亡。
何彦书走到孟清辞面前时,她几乎认不出他。他脸上、军装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黑色的硝烟,眼神疲惫却锐利如刀,浑身散发着一种刚从地狱归来的煞气。
“没事吧?”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沙哑地问道。
孟清辞摇了摇头,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目光落在他被鲜血浸透的左边袖子上。“你的手……”
何彦书低头看了一眼,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臂,“皮外伤,不是我的血。”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他需要这种麻木,才能面对接下来的、更残酷的战斗。
队伍再次启程,沉默地穿行在染血的山林间。每个人的脚步都变得更加沉重,不仅仅是因为疲惫,更是因为刚刚经历的那场生死搏杀,因为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与这满目疮痍的大地相互映照。
何彦书回头望了一眼那条用生命和鲜血开辟出来的通道,又看了看走在队伍中、脸色苍白的孟清辞,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征途,才刚刚开始。而战争的残酷,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入每个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