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天始见白,晨起的喜鹊便已成群结队地栖上绿树梢头叽喳个不停。
许是被这恼人的鸣啼吵醒了,纱幔后原本依偎在喻文州怀中熟睡的凶兽不胜其烦地睁开眼,恶狠狠地隔着床帏瞪向镂花的格窗外。
冷冽的黄金瞳眸乍亮,霎时间霸道蛮横的妖气澎湃激荡,如同一道凛利的弧光剑气,顿将门外一众会叫的东西都赶出了珞珈山,竟是连草丛中的蟋蟀都没能幸免。
重获耳边清净的黄少天满意地眯起眼,蜷了身钻回喻文州的怀中正打算再来一觉,哪知背后倏然腾起一股冰冷悚然的寒意,骇得他一下子惊坐起来。
顾不得喻文州落在他腰间下意识收紧的手臂,黄少天翻身下床赤着脚便冲出了房门。
江波涛见到穷奇的时候,业火尚在这凶兽身上熊熊烧灼。赤焰像是曼舞的蝶群,随着黄少天挥手的动作立时幻化成一件滚着莲纹的黄金外袍,半遮不遮地披罩在他近乎赤裸的躯体之外。
凡人穿衣属实繁琐,讲究颇多,往日黄少天都要等着文州醒了一件一件给他穿好,今日一时情急,他也想不了那么多。
反正他和江波涛都不是人,不懂羞耻,就是光着身子也不会觉着什么。
当然,他黄少天愿不愿意白给这条不请自来的臭蛇看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赶着来送死的?”
窝了一早的火气发作,黄少天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斜睨着江波涛,阴沉的脸上满是不悦。他感觉不到眼前人身上的杀气,心下奇怪,便耐着性子询问江波涛的来意。
红莲火幻化了衣裳之后也没消失,就围绕在黄少天周身上蹿下跳,此时应着主人咄咄的话语,呼啦啦地爆起烈焰,像是江波涛一句回答的不好,这花就要开到他脸上去,直接把烤蛇送上餐桌充当喻文州的早饭。
江波涛笑了笑,也不介怀黄少天出言不逊,面露和善道:“青丘一战,你与喻文州已摆明了立场。七星明辨是非,自是不会再与你们为敌。今日我来这里,实则承蒙冥君大人提点,来向你讨一样东西的。”
“东西?什么东西?本凶兽可不稀罕你们的东——”
黄少天话才说了一半,语声戛止,恍然大悟,人顿将脸上的阴沉嫌恶变作高深莫测,沉声道:“你方才说谁让你来的?”
“冥君。”
黄少天“噢”了一声,摊开掌心聚出一团纯白跃动的魂火,挑眉道:“你要的是这个?”
江波涛一派安然的脸色微变,他下意识伸手去抓,不料指尖才触上那团安静燃烧的火,后者就猝然消失在原地。
江波涛双目激红,看向故意戏耍他的黄少天,沉声道:“你要怎样才能给我?”
黄少天漫不经心地将魂火像球似的抛上抛下,冷笑了一声:
“你是了解我们凶兽的。这东西你越是想要,我就越是不想给你。昔日你与破军周泽楷在苍山联手欲置文州于死地,重伤他不说还害得他流离失所,遭逢梼杌的追杀,险些丧了命去。青丘一战,虽无关你二人,但若非文州伤重,我被迫向云秀低头求助,他也不会被卷进三破之事失了苏沐秋的第二道封印。我穷奇睚眦必报,今日抓了周泽楷的把柄,断不会轻易放过你和他。”
黄少天说着眯起眼,掩下一闪而逝的戾气,慢悠悠道:“你说,我是就这么当着你的面用红莲业火把他的魂魄烧个精光,还是,先利用它威胁你自尽,再把它烧个精光好呢?”
“你!”江波涛气急,却也知拿黄少天没有办法。他不似凶兽那般行事妄为冲动,脱口而出的一声已足以教他清醒。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膛滔天的怒火,江波涛再度压声启口问道:“喻文州呢?他若是知晓,会同意你这样做吗?”
黄少天下意识拧眉还不等再说些什么,一个滢蓝的身影翩然近到他身侧,清冷宁和的问了句:“什么事需要我同意?”
喻文州像是才醒,乌黑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只穿着今日预备参加庆典的鹤羽蓝袍。他自是在穿衣时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内室闻声不大清晰,等他穿好衣物走出门来,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大猫胡乱的穿搭。
黄少天浑身上下只有一个遮蔽□□的短裤和勾金纹莲的黄金外袍。袍子宽大挺括,覆着黄少天的手臂与肩头,却将他精壮白皙的胸膛与紧实修长的腿都露在外头,随着动作的起伏若隐若现。
“……”
喻文州心头不悦,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先是冲着江波涛微微俯身行礼一拜,客气地说了句“少天衣着不雅让星君见笑了,烦请星君在院内稍候,我等去去就来”,就抓着黄少天的手腕把人拖回了里屋。
“过来把衣服穿好。”
黄少天一见喻文州沉下面色就开始心虚,以为人是听了方才他和江波涛的对话才不高兴的,也不敢说话,只乖乖地任由喻文州摆弄着穿衣。
“你与巨门星君方才在外头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