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镇国巫女携千万百姓祭祀求雨,后有青丘狐帝纡尊降贵直上九天。青丘的旱情到底是何程度,恐怕只有亲眼所见的喻文州才知道了。
如今的他方一脚踏出青丘集的城门,热辣的燥风便扑面而来。凌舞的黄沙铺天盖地地吞噬着目光所及的一切,漫天扬尘犹如镰刀收割着残存的生命。昔日富饶秀丽的河道干涸皲裂,田地荒败白骨遍野,枯草裂木凌乱不堪。每踏出一步,蒸腾的高温都令他仿若置身火焰山般炙热难忍。每望向一处,袭身的热浪都好似熊熊烈焰灼痛双眼。
眩目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炙烤着青丘疆域。皮肤沁出的热汗迅速脱离掌控,一路蜿蜒而下从里到外地打湿喻文州的衣裳。不出须臾,他人已是几近窒息的状态。
昏沉的头脑迫使一切思考都终止,喻文州在原地晃了晃,迅速从怀中掏出水袋摄取水分,待神志清明后又将水袋里的水尽数倒空,勉强给自己掐出一道稀薄的水幕结界来。见状不妙的黄少天也在同时于内识海调动妖力为他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红莲屏障。
“文州你的身体还好吗?你的汗出得好厉害连飞花梦境都开始下雨了诶。”
“飞花梦境会不会下雨不是少天你决定的吗?”喻文州哭笑不得地揭穿少天的玩笑,望着空旷无际的荒野不由感慨道:“好厉害的高热。感觉像是在踏进来的一瞬就被抽空了身体的水分。也难怪先前不自量力说要协助青丘时,绮罗大人会那么生气。依现在这个状态,还真不是我一人之力就能解决的。”
喻文州说着,干紧的唇瓣很快又裂出一道伤口,微弱的刺痛引得他无意识皱起了眉。
“怎么样?还要继续往前走吗?听说除了青丘国都有云秀的庇护之外,现在到处都是这样。连周围最近的城郡都没能幸免。”
“嗯。青丘地处九州东方,若不遏制旱情蔓延,定免不了要波及隔壁的兖、冀、徐三州,到那时就不仅仅是狐族一国的问题了,连周围的百姓也要遭殃。我们总要想办法弄清缘由。”
喻文州毫不犹豫,继续迈开脚步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朝西边行去。
“哦豁……文州你现在越来越有神仙的样子了啊。心系百姓什么的。等将来真的成了星君,估计也会是个受人爱戴时常供奉的好神仙吧。”
喻文州笑了笑:“到那时,我这种‘好神仙’应该就会是少天最讨厌的人了吧?”
“才不会呢!你这家伙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的。就像你无条件亲近我对我好那样。别看我是凶兽,知恩图报这种事我也会做啊。放心吧,拆你庙堂断你香火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干的。”
喻文州扑哧一乐,由衷地笑出声:“足可见我们少天平日里也没少做这样的事。”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以前王大眼儿还因为这事找我打过架来着。”
“禄存星君?”喻文州听来倒是有些意外,“他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本来不是。不过那会儿我一溜烟地只管拆,后来拆了百二十座才发现全是他的庙,气得王大眼儿提着鞭子就来揍我了,非说我挑衅他。”
喻文州但笑不语。
一朝深入青丘腹地,攀升的炙热便久高不下,周遭景色更是愈发破落单调。原本稀薄如蝶翼的水幕开始接连发出“滋啦”的刺响,像是不多时就会悉数瓦解。而所幸,临镇村庄的依稀轮廓,也终是在这样不停前进的过程当中逐渐清晰。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喻文州抬起的脚落地,察觉到危险的黄少天迅速从草坪上惊坐而起,眸光一凛瞬间便将护在喻文州周身的屏障扩大十倍之余弹开了自背后突袭而至意欲缠卷上他的长舌。只听得一声尖锐凄厉的哀鸣声在耳畔炸响,一个衣裳破烂血口大张的“人”应声倒地气绝身亡。
那“人”有着同喻文州差不多的个头,手指却如利爪一般指甲奇长,流着津液的舌头更是长有数丈。被少天的业火这么一烫,原本灵活血红的舌霎时像是被斩了七寸的蟒,只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
黄少天沉声道:“这是傲因,人面长舌,吃人都专挑脑子吃的。这家伙畏火,烫他就完了。”
喻文州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抬头望去,这才惊愕于这样的妖怪竟团团包围了底下的小镇。手无寸铁的村民有的尚且来不及反应便教这些精怪一击得逞,蛮横强劲的长舌无可阻挡地横扫肆虐,不少头颅和身体瞬时就分了家,场面一度惨烈异常。
无路退却的小姑娘满眼绝望地看着眼前这群步步紧逼的凶残怪物,浑身战栗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就在那吃人的怪物猛然将血红的舌头伸向自己的刹那,少女呆滞的眼瞳当中忽然有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视野。
僵硬的身体被人紧抱着腾空而起闪开了怪物的袭击,呼吸一滞的她只能傻愣愣地仰望着这个面容舒朗的年轻公子,任由他带着自己落在屋檐高处。
“小姑娘,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