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喻文州保证的叶修并没有多加停留。一觉醒来,他忽然多了很多事要做。
头等大事自然是苏沐秋的下落。此事虽有眉目,但叶修也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
第二件事便是苏沐橙。沐橙丫头的死是沐秋心上牢牢的死结。小姑娘活泼开朗,若永生只靠依附千机伞存留世间,终究是一大憾事。
当初贪狼星君做不到的逆转生死,对于叶修来说,却没那么困难。
叶修有法子让苏沐橙还魂托生。只是这办法太过繁琐,他需得从长计议。
坐在榆树荫底下谈心的两人简短地告了别。
叶修一走,像是将当空的晴日也一并带了去,潮湿闷热的林间不多时又滴滴答答地下起雨来。
雨时无风,急促的雨点在那些巴掌大的墨绿叶子上来回弹跳,噼里啪啦地砸上疾步穿行的喻文州的油纸伞面。竹骨簌簌坠落的水珠打湿衣摆,寒气全面侵袭。还不等喻文州收紧衣襟,他人先是猛打了一个喷嚏。
温热的暖流忽从心口处逐渐向四外扩散开来,浑身发冷的喻文州这才提起了点精神。
“少天醒了?”
“唔——”
睡意朦胧的穷奇声音还有些糯糯的,黄少天懒洋洋地以小老虎的模样蜷在芭蕉叶底下躲雨,伸了爪子抻懒腰,又抖了抖挂在身上潮乎乎的水汽,咕哝道:“飞花梦境怎么也跟着下雨了?文州你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自打黄少天以自身魂魄替喻文州挡了那一道镰斩之后,他便时常要昏睡一段时辰。感知完全与外界断绝,每次醒过来都要反复确认几遍喻文州的安全。
“我没事。只是方才叶修来过了。”
“老叶?!”
大猫惊诧的大嗓门震得喻文州不禁颦眉,但他还是面色平和地淡淡道:“嗯。苏沐秋有一串铃铛要我交给他,我便给了。不过他没有收,说是要留给我以防万一。”
惊讶之余人倒是完全清醒了,黄少天将溜圆的虎目一转,嗤嗤笑道:“文州你见到他的时候怕不怕?”
“嗯?”喻文州没有正面回答。脚步未停,他抬手拨开拦路的矮枝丫,和颜悦色地顺着黄少天的话反问道:“我为何要怕他?”
“老叶为了苏沐秋的事打上九天你我都是清楚的。你身上又有苏沐秋的两枚阴魄。没有接触过的龙神忽然找到你,我又睡着觉,你当然会怕。你怕他来者不善。”
喻文州被说中心事,低低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少天只是不识字,人倒是很聪明,还知道‘来者不善’怎么用。”
黄少天得意地哼哼道:“下一次要是遇见谁你觉着怕了,就叫醒我。你一出声我绝对会来保护你的。”
“上一次少天不是还说自己打不过烛龙?”
“是啊,打不过也要打!我即便打不过他,也要豁出去了给他点颜色瞧瞧。谁叫你是我穷奇要罩着的人呢。”
“危机时刻我会拜托少天的。但现在我还应付得过来。你身上有伤,要好好休养。”
那一日逃亡被激怒的不止是小狐狸,还有倍受挫败的喻文州。
在近乎一边倒的强大实力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少天舍命相护的无力感,就像是一把尖刀扎在喻文州心头。
他现在只一心想要变强。
“我这点小伤没什么的,睡几觉就好了。倒是那个周泽楷……文州你要当心。他那把镰刀可断世间因果循环,若死在他的刀下,你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嗯,我会注意的。”
刚出山林,又遇峡谷。谷内两壁陡峭,有湿凉的白雾自谷口不断向外弥散,幽径曲折寸步难行。岩壁分隔天幕只余一道狭缝,光线熹微,抬眼不见曦月。
喻文州驻足在原地观望了好一阵子,见迟迟无人从对面走来又别无他路,只好硬着头皮闯进这座浓重的白雾山谷。
四周的水汽很重,视野不算太好。小路湿滑泥泞,喻文州走得倍加小心。谨慎起见喻文州还解下了左眼上附有封印的皮罩。
不熄的黄金之色仍镀染在喻文州的左瞳上,老实待在飞花梦境的黄少天来回晃动着这颗共通的眼球,观察了一阵才拧眉道:
“这水雾,浓得让我心生厌恶。”
喻文州也隐隐觉得这雾让他有几分道不出的诡异,不等他有所动作,下一秒就被感知敏锐的黄少天厉声大喝了一句——
“文州!退后!!!”
“轰——”
坚硬险峻的岩壁顷刻间被削去大半,惊雷掣电般的崩裂声自头顶上方轰然炸响。分崩离析的碎石沙土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直坠下来,险些将喻文州活埋。
所幸喻文州反应及时,抬手撑起一道水幕结界。水势柔和且流转,恰好缓和了沙石俯冲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