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刀的突刺与西方击剑截然不同。这种源自天然理心流的剑术在突刺时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深入,三下则止。
第一下刺中。
第二下未中。
鬼的命门便是他们的脖颈。颈项被伤如同阴影蒙住它的眼睛,它的惊慌难以抑制,极速只成了逃跑的最佳工具。
随机应变是一种优秀的战斗品质。我及时转变,出刀后劈向它的手。
它像是恐惧般猛地收回手,尖利的指甲划过日轮刀刀刃时如同金属相触般刺耳。幽绿的瞳孔颤抖,它快要脱下人类的皮囊了,在彻底发狂冲向我时,嘉泽乐的手枪响起,它前扑的动作变形,脚腕处炸出一团血雾。我的贴身女仆原本并非作为女仆被培养。她的射击成绩连肖恩都自愧不如,再快的目标靶一旦被她找到破绽,必中十环。
还有婆婆掷向鬼的便当。受击破损的木盒,米饭与蜜香的牛肉粘连着滚落在地。炼狱先生的精神成功传达给我,我为这浪费的美味便当感到深深可惜。
借此机会,我挥刀而出。但本该落在它肩颈的刀刃却因它彻底下滑的动作失效。为搏一击,我的重心前倾,而它也看破我下盘不够稳当的弱点,猛地撞向我的腿。
方才战斗间我们已经逐渐转移到车轨处。被它猛力一撞,我咬牙将刀竖起插向它的肩膀,身体飞出,手下用力,斩落它的手臂!
“小姐!”风中嘉泽乐焦急的呼喊传入耳畔。
应该要及时蜷起身体,以免摔落时伤到要害!大脑是这样警告的,可是坠落的失重感让我竟难以自控身体的舒展。
怎么会不怕。
我闭紧双眼——
杏寿郎——我就要喊出这个名字了!
心头巨颤时坠地的疼痛感并未如约而至。反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捕获。我下意识睁开眼看去,炼狱杏寿郎线条凌厉的侧脸就在我眼前。他横抱着我跳上站台。我难以平复呼吸,眼前的一切似乎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炼狱先生把我好好地放下。不忘扶在我腰处让我站稳。
“做得很好!朝和!”他的手掌坚定地按在我的肩头,我多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哭脸,可那对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我正希冀地看着他。他收回手时顺势轻抚我的黑发,目视前方:“接下来交给我吧。”
鬼正阴狠地注视我们。它断落的手臂没有再生,脚腕上的伤口仍在流血,并未消失的疼痛感扭曲它的五官,更将利齿暴露在外。它没放弃,回身看去,嘉泽乐举着枪护住小福,肖恩则挡在婆婆前方。
干涸的嘴唇嗫嚅着,深色的诡异花纹在皮肤上形如紧缚的绳索。它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失去呼吸便会死亡的人类,还用剧烈的喘息平复内心的激荡,嘴上仍叫嚣着比试。
炼狱先生并未和它多语,拔刀出鞘。
不知火是日本传说中升腾在海面的一种怪火,数以千计的火簇横向并存于海面,如同海上燃着熊熊大火。当你驾船驶向不知火时,它永远在你的船只前方。
只是一闪身,肉眼几乎不能捕捉他的身形。刀身上萦绕的煌煌烈火点亮这片黑夜,刀刃停住时,他早已站定。鬼的头颅应声落地。
在那个凄清的夜里,万籁俱寂,雨线潺潺。火光未散尽,只有男人无声的背影。
刀尖挥下。抽鞘纳刀。
遥远岁月模糊了一切,将世事涂成黑白,却从未改变她刻骨铭心的记忆。逐渐与眼前金红色的背影完美重叠。
火焰息止,并无二致。
紫色的瞳孔震颤,泪水是今夜咸涩的雨。婆婆死死盯着眼前的背影,好像又回到二十年前那个无法破灭的夜晚。“就是你救了我吗……救了我两次……”她哽咽着。
二十年前……
炼狱杏寿郎表情触动。他转过身时仍然微笑,姿态放松,“那应该是我的父亲吧。”恶鬼灭杀如薪火相传,不休不止,生生不息。他的语气变了,说不明是惘然还是快慰:“我继承了父亲的事业,以灭鬼为天职。”
走在黎明前的道路上。
“能和父亲一样保护你,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