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灯是声控,他蹑手蹑脚,怕惊亮最后一盏,像偷渡者。
可下到三楼,还是亮了。
灯光像一把刀,劈开他精心编织的夜色,也劈出他通红的耳廓。
他只好把书包往上掂,让背带压住心跳。
清晨的校园是另一个星球。
石板路上浮着一层薄露,踩上去,“吱”一声,像谁偷偷撕开了信笺。
冬以安低头数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数到第七步,他停住。
前面那棵香樟下,躺着一片落叶,叶背朝上,脉络金黄。
他弯腰捡起,指腹顺着叶脉走,走到分叉处,忽然想起夏栖迟睡不醒时乱翘的发旋。
于是他把叶子夹进练习册,当书签。
第19页,滑轮组。
滑轮组下面,夏栖迟会写:
“如果绳子质量不计,那么——”
“那么我喜欢你呢?”
冬以安被自己的想象烫到,手指一缩,叶柄在纸页上划出极轻的“沙”。
那声音像暗号。
他快步离开香樟,却在拐角差点撞上食堂运菜的三轮。
车厢里,白萝卜们挨挨挤挤,像一群刚醒的胖娃娃,集体冲他笑。
冬以安忽然就饿了。
可再饿,也不敢停。
他要赶在夏栖迟之前到教室,把桌面擦三遍,把椅子摆成45°,把红笔小猫对准门口——
让夏栖迟一坐下,就能看见。
六点二十,高三(5)班后门。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
冬以安推门,晨雾像被赦免的囚徒,呼啦啦涌进来,打湿他的睫毛。
他先开窗——
西窗两扇,东窗一扇,角度30°,让风形成对流,带走雾,也带走他身上的躁。
然后擦黑板——
今天值日生是夏栖迟,可他还是把黑板擦了一遍,粉笔槽里的灰都倒干净,怕待会儿夏栖迟写字时手指沾白。
擦完黑板,他站在讲台,用粉笔在右下角画了一个小小的力的示意图:
方块,箭头,μ。
画完,又擦了。
那是写给夏栖迟的情书,可太早,天还没亮,不能落款。
他回到座位,把练习册第17、18、19页折出极小三角,像三座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