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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坠戒(第1页)

消毒水像一场无声的雪,从天花板的通风口飘下来,细密地落在冬以安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那雪就化成细小的冰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激得他打了个轻颤。怀里揣着的两颗橘子糖被体温焐得发黏,糖纸在掌心揉出深深的褶皱,橘色的糖霜透过纸缝渗出来,沾在指腹上,甜得发苦——像极了他从凌晨等到此刻的心情。

阿橘蜷在他脚边,棕白相间的毛团缩成小小的一团,黑葡萄似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病房那扇紧闭的门。它偶尔会抬起头,用湿软的鼻尖蹭蹭冬以安的裤腿,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踝骨,一下,两下,像在说:“别慌,我还在。”可冬以安根本听不进这份安慰,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声都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音,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一面破了洞的鼓,鼓面上用朱砂写着“夏栖迟”三个字,敲一下,那字就红一分,像在渗血。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枚银戒。戒面内侧刻着的“安”字被磨得发亮,是上辈子夏栖迟用美工刀一点一点刻上去的。那时他们躲在夏家别墅的阁楼里,窗外是跨年的烟花,夏栖迟握着他的手,把戒指套进他无名指,说:“冬以安,这戒指你戴着,以后不管我在哪,看到它,就知道你在等我。”可现在,戒指还在,戴戒指的人却忘了他。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夹杂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冬以安的神经绷得像根拉满的弦,每一次声响都让他心跳漏半拍。他数着墙上的时钟,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圈都像在他心上碾过。他想起三天前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医院说夏栖迟出了车祸,正在抢救,他抱着阿橘疯了似的往医院跑,鞋跟跑掉了一只都没察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全是上辈子夏栖迟在他跳楼时撕心裂肺的声音:“冬以安,不要抛弃我,我只有你了。”

之前的冬以安只有自己,他花了好大的勇气走到他的身边,现在他的勇气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了,可是那是他的夏栖迟,他冬以安爱了两辈子的人啊,现在却是看蝼蚁一样的目光,现在他冬以安只剩他一个人了!

门把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轻微的“咔嗒”声像惊雷炸在冬以安耳边。他猛地站直身体,怀里的橘子糖“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阿橘面前。阿橘凑过去,鼻尖拱了拱糖块,又怯怯地退后两步,仿佛那不是糖,是一块烧红的炭。

冬以安的目光死死盯着门缝,看着夏栖迟被护士扶着靠在床头。纱布从他的额角缠到耳后,渗出来的血色被消毒水浸得发白,像一朵早凋的桃花泡在冷水里。夏栖迟的侧脸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下颌线锋利得像精心打磨的玉石,可那双眼睛变了——从前看他时,眼底总盛着细碎的光,像把星星揉碎了放进去,可现在,那光全灭了,只剩下豪门院墙里常年不化的霜,冷得能刺进骨头里。

“你是谁?”

三个字从夏栖迟嘴里说出来,轻得像一阵风,却比消毒水更呛人。冬以安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喉咙里却突然窜上一股铁锈味——他才发现自己把下唇咬破了,血珠渗出来,沾在牙齿上,又咸又涩。他想去捡地上的橘子糖,手指刚碰到糖纸,就先摸到了口袋里的银戒。指环被体温熨得发烫,边缘却锋利得像新月,硌得他指腹生疼。

他把银戒掏出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捧着一枚被岁月磨薄的月亮:“这是你给我的,你说‘安’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们……”他的声音发颤,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夏栖迟的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像被极远的雷声惊动。冬以安的心猛地一跳,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可那点异样只持续了一瞬,就被夏栖迟眼底升起的冷意彻底掐灭。他别过脸,看向窗外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却没暖热他半分。输液架的金属冷光勾着他的轮廓,划出一道锋利的银线,把他和冬以安彻底隔在两个世界。

“廉价。”

短短两个字,像一把冰锥扎进冬以安的心脏。他的手一抖,银戒从指缝滑落,“叮”的一声撞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冬以安恍惚间竟觉得那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而是自己某根骨头被生生折断的脆响。戒指在地板上滚了几圈,钻进床底的阴影里,像一颗星星掉进了深渊,连回声都被黑暗吞吃得一干二净。

他忽然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砸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阿橘吓得耳朵贴成了飞机翼,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却还是固执地挡在他和门口的保镖之间,喉咙里滚出细碎的呜咽。那呜咽像一根细细的线,缠在冬以安的心脏上,越收越紧,最后把心脏勒成了两瓣——一半还挂在胸腔里,跳得又急又痛;一半已经随着那枚银戒,滚进了床底的尘灰里,再也捡不回来了。

“夏栖迟,”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你再想想……巷尾的雨棚,那天雨下得很大,你把自己的旧毛衣拆了垫在纸箱里,给阿橘当被子,毛衣袖口还绣着你的名字首字母‘C’;你第一次给阿橘买狗粮,却把最大的粮粒倒在我手里,说‘狗小,吃不多,你替它尝一口甜不甜’;你总在口袋里揣着橘子糖,每次都把糖纸揉得皱巴巴的,再塞到我手心,说‘最甜的要留给最不安的人’……”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可话音未落,夏栖迟忽然抬手,一把扯下床头的呼叫铃。塑料壳在他掌心被捏得炸开,碎片溅到冬以安的手背上,划出几道细细的血线。血珠慢慢渗出来,像几颗迟到的朱砂痣,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故事编得不错。”夏栖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那笑意像冰面裂开的一道缝,底下不是温暖的水,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能把人瞬间冻住,“下次换个主角,我不配。”

门口的保镖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进来。他们的指节扣住冬以安的肩骨,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冬以安没有挣扎,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夏栖迟缠着纱布的额头——那里曾有一枚他偷偷印上去的吻,去年冬夜,他们在巷口的路灯下拥抱,他踮起脚尖,把吻落在他的额角,像给一件珍宝盖了章。如今章被撕了,珍宝也蒙了尘,只剩他嘴里喃喃的一句:“你不配……那我配什么?”

病房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沉重的响声。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没有动静,渐渐熄灭。黑暗像一块浸了水的毛巾,捂住他的口鼻,让他喘不过气。阿橘被保镖抱在怀里,挣扎着朝病房的方向叫,声音里满是委屈。冬以安被保镖拖着走,手背的血线蹭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像一条红色的泪痕。

走到护士站时,他看到护士们投来的同情目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把头埋得更低,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可他越想忍,眼泪就越忍不住,最后干脆放任眼泪掉下来,砸在冰冷的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保镖把他拖到医院门口,就松开了手。冬以安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台阶上。阿橘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他身边,用头蹭他的胳膊,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哼唧声。他把阿橘抱进怀里,脸埋在它柔软的毛里,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哭声在空旷的医院门口回荡,引来路人的侧目,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像被人用刀反复割着,连呼吸都带着痛。

不知哭了多久,他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夏栖迟的特助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纸箱。特助的表情像被熨斗烫过,平整得没有一丝波澜,连声音都带着公式化的冷漠:“冬先生,这是夏总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些东西和你有关,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冬以安接过纸箱,手臂往下一沉——他没想到,原来回忆也有这么重的重量。他慢慢掀开箱盖,最先看到的是那件旧毛衣。毛衣的袖口处,原本绣着的“C”被人用黑色马克笔粗暴地涂成了“X”,像在划掉一个错误的答案。他想起这件毛衣是夏栖迟十八岁生日时,他亲手织的,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可夏栖迟却宝贝得不行,天天穿在身上,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他的手指抚过毛衣上的墨迹,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像在抚摸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疤。再往下翻,是一袋幼犬粮,包装袋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粮粒哗啦啦地漏出来,落在纸箱里,像一串被剪断的时光。他记得这袋狗粮是他们一起去宠物商店买的,夏栖迟当时还说“阿橘以后要长得壮壮的,才能保护你”,可现在,狗粮还在,说这话的人却忘了他们的约定。

最底下是那本物理竞赛题册。夏栖迟从前总说物理最难,却还是每天陪着他做题,把自己的笔记写得工工整整,让他参考。扉页上,他画的小橘子被人用黑色马克笔涂成了一个黑洞,旁边还新添了一行字,字迹和夏栖迟如出一辙,却带着冰冷的决绝:无关者,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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