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春朝城。
街道与府门前的长明灯稳稳亮着,寻常人家早沉了灯火,连城内最热闹的玉春楼,花魁也歇下待客帘——满城只剩夜阑人静。
前脚花魁娘子刚灭了灯,楼下便飘来绵绵吱呀声,走近了,能听到木轮碾过石子,又将其弹开的响动,该是卖早点的摊贩拉着车,往各家仙府去了。
晨风带着凉意,吹不散起早的困意。小贩望着空荡的街、漫无边际的夜,无所事事地深打了个哈欠。
按理说,那些显贵门第不是他能近的,此番去,不过是给守门小厮送早饭。
抢头单生意,哪怕再早起半个时辰,又何乐而不为?
从这家商铺拐过弯,袁府的朱漆大门已在眼前。
小贩麻利地理了理蒸笼盖下的包子,掸掸衣袖,隔老远喊道:“热包子——豆浆嘞!”声音刚好穿透府门,又不致惊扰内里的主人。
谁知刚走到门前,他脸上熟稔的笑容突然僵住。
脚像钉在地上,半天挪不动步。
袁府门前不见守夜人,只有三两只死鸦羽翅浸血,落于台阶,眼球外流,四肢扭曲。
小贩愣着没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眼前大门诡异地敞开,内院笼罩在猩红血天里,密密麻麻全是血淋淋的乌鸦!鸦身挂着血珠,啄食腐肉。
往日庭院竟被死鸦铺满,上至瓦砖下至庭草,在夜色里沉得让人窒息。
小贩看得两眼发直,头顶突然“滴答”落下几滴鲜红——他惊恐抬头,一只乌鸦正咧着嘴,嘴里淌着血,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模样竟像在笑。
“鬼!……鬼啊!”
热血直冲脑门,后知后觉的腥臭味让他一阵窒息作呕,他“啊”得撕心尖叫,逃跑途中还被手里的木板车拽得踉跄。
身后府内传来瓮声瓮气怒喝:“废物!养你吃屎的吗?还不快去…!快去岳府请人!”
天蒙蒙亮,街上行人稀疏。
一队青衣道人突然疾驰而来,袖口绣着琉璃金线云纹,背负宝剑泛着冷光,势如排山倒海,引得零星路人艳羡围观,又自觉让出道路——是岳家人。
为首女子不过二十出头,气质却显老派,身后弟子共十二名,个个仙风道骨。
唯有队尾跟着的少女格格不入:轻纱银带缠身,两缕细辫垂在胸前,腰间别着大小不一的黄纸符篆。
袁府的守门小厮远远瞅见青衣,眉目间的焦急总算散了些,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跑回院内传信:“来了!岳家人来了!”
袁大弟子立刻冲出门迎:“岳姑娘,您可算来了!”
他两手止不住地摩挲,引着一众人便向内院走去,见那模样,像是晚一步就要出大事似的。
为首的岳青玉原本就极其冷静,此刻被他衬托得更甚,边走边问道:“请不要急,能说一下发生什么了吗?”
带路的袁大弟子抬手擦去鬓间细汗,脸色难看:“昨晚…那个人来了!那个人来了。。。。。。”
岳氏驻守春朝城几百年,还从未听说有哪位世家家主在府里遇袭,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又掏出符篆识祟,符篆的朱砂符纹明灭闪动,竟探不出任何妖魔余息,袁大弟子见状欲言又止。
岳青玉警惕问道:“袁氏身为仙门世家,何人能在此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