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在进入“生存乐园”之前,早已遗忘。
在“永恒盛宴”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副本里,他们叫我“老陈”。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配上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形象——
微微发福的肚腩,开始后退的发际线,眼神里带着常年被生活磋磨后的疲惫与一丝尚未完全熄灭的、对安稳日子的渴望。
我被投入副本时,身上还穿着现实中那套廉价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西装,仿佛刚下班就被扔进了这场噩梦。
我的“渴望”,被古堡精准地捕捉并放大。
它没有给我堆砌金山银山,也没有幻化出妖娆的美女。
它给予我的,是一间洒满阳光的安静书房,一张宽大舒适的书桌,以及无穷无尽的、来自我现实中女儿莉莉的“信”。
信的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学校里的趣事,对爸爸的思念,询问我什么时候能结束这趟“漫长的出差”,回家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笔迹稚嫩,语气娇憨,与我记忆中的女儿一模一样。
我知道这是假的。
理智无数次地嘶吼着提醒我,莉莉已经在那场将我卷入乐园的意外中,和我一起……不,或许只有我,被卷了进来。
她是否安然无恙?我无从得知。这幻象,是古堡刺向我最柔软肋骨的毒刃。
但我无法抗拒。
每天,我都会坐在那间虚假的书房里,颤抖着拿起那些虚假的信,一遍遍地读,仿佛能从字里行间汲取到一丝虚幻的温暖。
然后,我会铺开信纸,用工整的、带着点旧式文人气息的楷书,一笔一划地给“莉莉”写回信。
告诉她爸爸很好,工作很快就能结束,一定会赶上她的毕业典礼,让她好好学习,注意身体……
写好的信,我从不寄出。只是仔细地叠好,锁进书桌的抽屉里。
那抽屉里,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沓。
这些永远无法抵达的回信,是我在疯狂边缘唯一的锚点。
在宴会厅里,我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我避开那些喧嚣与诱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见过那个叫原行的年轻人,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冷静、锐利,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种“规则”之间。
我也见过那个跟在他身边的迟旅,眼神里还带着点未褪尽的惊惶,却又有着一种奇异的韧性。
他们太耀眼了,与我这样的普通人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我记得那天,规则任务是“真诚的赠礼”。
我看到原行如何轻而易举地完成,也看到许多人为了那500点数绞尽脑汁,甚至互相欺骗。
我缩在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支从书房带出来的、看起来还算精致的镀金钢笔。
这是我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非系统发放”的物品。
一个穿着破烂、眼神凶狠的男人盯上了我,他看中了我的钢笔,语气强硬地索要。
我知道,如果给他,系统很可能判定“不真诚”,任务失败。
但我更怕激怒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我进退两难,额头冒汗时,是迟旅。
他并非特意为我解围,只是恰好经过,看到了我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