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堆满了积满灰尘的实体存储单元。
大部分已经损坏,但他在一个带有手动读取接口的、异常坚固的金属箱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画。
不是数字绘制的完美图像,而是用某种古老的、类似炭笔的工具,在粗糙的合成纸上留下的、充满力道的线条。
画的内容很简单: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仰望着一片扭曲破碎的星空;一只紧紧攥着的、指节发白的手;还有一幅,画的是一簇在金属废墟缝隙中,顽强生长出来的、开着小白花的植物。
没有色彩,只有黑白。没有精致的细节,只有汹涌的情感。
烬怔住了。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那些粗糙的线条。
他能“感觉”到作画者当时的绝望、挣扎,以及那簇小白花所代表的、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希望。
这些画,是情感的化石。是星尘遗民试图彻底埋葬的、“不理性”的过去的证据。
就在这一刻,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冰封的角落,似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滚烫的、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情感洪流,冲破了理性的堤坝——
不是负罪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创造的冲动。
他想画。
不是用数据模拟,而是用真实的、能留下痕迹的工具,去记录,去表达,去证明一些东西,证明“感觉”本身的存在价值。
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如此“不合逻辑”,以至于他几乎能感觉到“枢纽”系统的扫描波束加重了分量。
他迅速将画作小心地收好,清理了所有痕迹,若无其事地完成了维护任务。
回到分配给他的那个冰冷的立方体房间后,创作的欲望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
他没有画笔,没有画纸。
但他有维护任务剩下的边角料——一些不同颜色的绝缘涂料,几块废弃的金属板,甚至还有清理管道时收集的、各种颜色的细微粉尘。
在“枢纽”系统监控的盲区,在极其有限的休息时间里,他开始了疯狂的“创作”。
他用手指蘸着涂料,在金属板上涂抹;他将粉尘混合着少量粘合剂,塑造出粗糙的浮雕。
他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他的“作品”笨拙、扭曲,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他画他在“永恒盛宴”中见过的、那些沉溺于虚假欢愉的扭曲面孔;画他背叛过的队友最后看他的眼神;画星尘遗民那毫无生气的银色城市;画他内心深处那片情感的荒原,以及荒原之上,偶然瞥见的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微光。
这些“不合规”的行为无疑加速了他的暴露。
很快,“枢纽”系统判定他的情感熵值持续异常超标,行为模式出现“非理性偏离”,将他列入了“高风险观察名单”,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并安排了更高频率的心理评估。
烬知道,他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要么被强制“格式化”,抹去所有“不稳定”因素,变成一个真正的行尸走肉;要么,寻找离开的方法。
他想到了那个在公共信息港偶然看到的、关于“追溯者”的隐秘传闻。
他开始有意识地在被允许的活动中,留下一些极其隐晦的、关于“旧日艺术”和“情感表达”的线索,像抛入深海的鱼饵。
他在赌。赌“追溯者”真的存在,并且会对他的“异常”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