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妯娌之间该相互扶持,而非在这儿吵吵闹闹!”她素来最厌弃儿媳们明争暗斗,此刻眉心的褶皱更深,脸色已然冷下。
她抬眼扫过楼序宁,最终落在李氏身上,端着长辈的威严吩咐:“李氏,这次便由你带家中晚辈去赴宴。”
“母亲!”
江氏一听这话,哪能愿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满的质问:“如今我是府里的长嫂,哪有让三弟妹出面的道理?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她话一说完,李氏先一步接话,语扯着嗓子阴阳怪气道:“二嫂如今掌着家里的中馈,一大家子的琐事都要您操心,哪还分得神管这些抛头露面的小事?还是由弟妹我来代劳就好。”
“你!”
江氏以往不知道这李氏竟如此牙尖嘴利,这短短时间内,竟三番两次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她气得横眉竖眼,心头的火气像被浇了油,烧得愈来愈旺。
“就这样定了!”
老夫人被两人吵得心烦意乱,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再搭理这两人的明枪暗斗。
话头一转,对着楼序宁沉声道:“你二伯三伯下月便要回京任职,二弟四弟也快秋闱了,你既成了准齐王妃,就该懂得一家俱荣俱损的道理,往后须多帮衬家里的长辈和手足才是。”
此刻被点名的楼序宁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心全全挂在昌平侯的案子上,自然就把老夫人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没有作声。
老夫人见她不答,只当是故意驳自己面子,一张严肃的脸垮了下来,张口就要呵斥。
但转念一想,眼前这位今时不同往日,已是陛下亲赐的齐王妃。她就算再气,一把年纪了也懂得轻重,于是到了嘴边的呵斥终究咽了回去。
她摆摆手,声音里带着些疲惫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
楼序宁回到自己的院子中,还未落座,便听到屋外焦急的脚步声。
屋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合上,春雨脚步不停,走到楼序宁旁躬身一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上,“小姐,尹山送来的信。”
楼序宁闻言,接过信拆开细看。
片刻后,她将信纸对折,凑近案头灯火点燃。
她的眸光映着烛火跳动的光,亲眼见着明黄的纸页在火光中蜷曲、燃尽,直到只剩灰烬落在瓷碟里,才抬眸对春雨道:“去备辆马车,今日咱去西城住一晚上。”
“小姐去西城作何?”春雨诧异道,“那西城本就乱得很,三教九流混杂…您这一去,若是遇到危险,我可怎么向将军和夫人交代。”
“是要事。”
言罢,她视线重新落到那灰烬上。
春雨是懂眼色的,她瞧着自家主子看向的地方,自然明白了是朝中的事,也不再劝阻,欠身退下去备马车。
马车驶入西城,楼序宁就发现了东西两城的天差地别。
她没来过西城,纵使听闻过西城的传言,也没想到会和东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乞儿,沿街乞讨要饭,街上的百姓灰头土脸,浑身上下衣着没见到几个完好的,全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不知穿了多少个年头。
更有光天化日下,喝得满脸通红的酒鬼,输光钱的赌徒,趔趄着从歌舞赌坊里出来,见路边有缩着的乞儿,竟上前一把揪住就是顿拳打脚踢。
路过的卫兵瞥了眼,脚步都没停一下,仿佛眼前这样的场景已是司空见惯,连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这里就像富庶之地阴暗面的一片枯地,所有光鲜照不进的人间百态,都在这片贫瘠里野蛮生长。
楼序宁眼底情绪翻涌,复杂难辨是怒是悲,她握着车里的手隐隐有些发抖,末了她终是放下帘子,后靠着车壁阖上眼,不知在琢磨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