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粗糙却温暖,拉着缘一走进一间低矮的茅草屋。
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两条长凳,墙角堆着半袋米,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上还摆着一小束野菊,透着勃勃生机。
接下来的两天,缘一就在小诗家住了下来。
阿香婆婆给他找了身合身的粗布衣裳,用艾草煮了水给他泡脚,伤口在草药的作用下渐渐收了口。
小诗每天都拉着他去田里干活,教他辨认稻穗是否成熟,告诉他哪块水田里的泥鳅最肥。
第三天清晨,缘一正在院子里帮小诗劈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握着斧头的手微微发颤——那种甲胄碰撞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怎么了?”小诗端着木盆从屋里出来,见他脸色发白,不由得担忧地问。
缘一没说话,侧耳细听。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呵斥声,显然是在问路。
他扔下斧头就往屋后跑,小诗连忙跟上来:“缘一,怎么了?”
“有人来抓我了。”缘一的声音发紧,拉着小诗躲进柴房,“别出声。”
他知道是父亲派人寻找他的,他并不想要闭关在寺庙青灯古佛一辈子,他想要守护小诗,偶尔还可以偷偷溜回继国家看望兄长与妹妹。
柴房里堆满了干草,带着淡淡的阳光味。他们能听到马蹄声停在村口,接着是阿香婆婆被惊动的声音,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缘一紧紧攥着小诗的手,她的手心很暖,带着刚洗完衣裳的皂角香,奇异地让他冷静了些。
“搜!家主有令,务必找到缘一少爷!”一个粗哑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接着是翻箱倒柜的声响。
缘一屏住呼吸,透过柴房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几个穿着继国家家纹的武士正在院子里搜查,为首的那个腰间佩着父亲赐的菊纹刀。
“老人家,有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少年?”武士拿着张画像问阿香婆婆,画像上的缘一还是在家时的模样,眉眼间带着怯意。
阿香婆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没见过哟,我们这穷村子,哪来这样的孩子。”
武士显然不信,挥手让手下进屋搜查。缘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身边的一根柴禾。
就在这时,小诗忽然轻轻挣开他的手,推开柴房门走了出去。
“官爷,”她仰着脸,声音清脆,“你们要找的是不是穿蓝衣裳的?我昨天在东边的山坳里见过一个,他好像往芦苇荡那边去了。”
武士们对视一眼,为首的立刻下令:“去芦苇荡!”马蹄声很快远去,消失在村外。
缘一从柴房里跑出来,看着小诗被风吹起的衣角,喉咙发紧:“你……”
“他们不会在山里久待的,”小诗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点惊魂未定的红晕,却笑得很安心,“阿香婆婆说,遇到难事,先把豺狼引去别处。”
阿香婆婆走过来,拍了拍缘一的肩膀:“孩子,你要是信得过老婆子,就先去后山的山洞躲几天。”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艾草饼,“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缘一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饼子,忽然想起昨夜小诗教他编草绳时说的话:“我爹娘说,日子再难,有口热饭吃,有个地方遮雨,就不算苦。”
他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最终还是听了阿香婆婆的话,躲进了后山的山洞。
小诗每天都会偷偷给他送吃的,有时是烤红薯,有时是野果子,还会给他讲村里的事:谁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谁家的孩子又淘气摔进了泥坑。
这天傍晚,小诗带来了个消息:“那些武士走了,说要去寺庙那边搜。”
她坐在洞口,手里拿着朵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便乘着风飘向远方,“阿香婆婆说,你要是想走,她可以帮你找个去镇上的货郎。”
缘一看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忽然摇了摇头:“我不想走了。”
小诗惊讶地抬起头。
“这里很好。”缘一笑了笑,这是他离开继国家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有你,有阿香婆婆,还有会开蒲公英的田埂。”
小诗的眼睛亮起来,像落满了星星:“那太好了!我教你编草蚱蜢吧,阿爹以前教过我!”
夕阳把两个孩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山洞里飘出断断续续的笑声,混着晚风里的蒲公英,轻轻落在田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