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继国家主拍了拍手,侍立在门边的家仆立刻上前,“时辰不早了,带少爷和小姐回房休息。”
岩胜被家仆牵着往内院走,路过林子身边时,她忽然攥住了他的衣袖。
他低头看见妹妹的眼睛垂下眼帘,这是她思考的习惯。
“岩胜,”林子的声音无波动,“我们晚点时候去找缘一。”
廊下的灯笼又被风吹得摇晃起来,光与影在林子脸上明明灭灭。
岩胜想起刚才挥刀时的感觉,想起缘一教他转腕的力道,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些事要找缘一。”
他反拍了拍林子的肩膀,她的身体冰凉,“刚刚那个佐藤家主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穿过回廊时,能听见身后父亲与佐藤家主的谈话声越来越低,像被晚风揉碎了。
岩胜抬头望向夜空,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月光辉落在他和林子的两个小小的身影上,也落在远处林子里——那里大概也有个小小的身影,
他正蹲在稻草人旁,等着竹蜻蜓重新转起来吧。对方似乎是看到了严胜和林子的到来,起身哒哒的跑过来了。
林子收敛起宴会上时的表情,扬起一副笑容看着对方,″缘一你来了。″
缘一乖巧点了点头,手里还拿着竹蜻蜓。
林子则是脸上写满有惊喜等着二人的字样,岩胜把两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廊下的月光斜斜切过榻榻米,林子跪坐在矮桌前,指尖捏着绛红色的棉布,针线穿过时留下细密的针脚。
缘一趴在对面的地板上,手里转着竹蜻蜓,青绿色的翅膀转出模糊的圈,岩胜则背对着他们靠在廊柱上,假装看庭院里啄米的麻雀,眼角余光却总往矮桌瞟。
“好啦!”林子忽然拍手,三个鼓囊囊的福袋并排摆在桌上,红棉布上用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吉”字,“缘一的刚好能装下你的宝贝。”
缘一立刻坐直了,小脸上沾着点灰尘,他拿起其中一个福袋往里面塞东西:竹笛放进去,竹蜻蜓的翅膀折起来刚好能塞进角落。
最后是那只林子送的无舌铃铛,缘一宝贝得很,此刻被他轻轻按进福袋深处。
“正好装满。”他抬头看向林子,黑亮的眼睛弯成月牙,“谢谢林子。”
林子笑得眼睛眯成缝,伸手替他擦掉脸颊的灰尘:“你喜欢就好。”
岩胜趁两人说话时,悄悄把藏在和服袖袋里的东西往福袋里塞。
他自己的竹蜻蜓比缘一的破旧些,因为玩的次数多了,竹柄上还缠着圈布条,不过也和无舌铃铛装进福袋。
指尖碰到福袋里柔软的棉絮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赶紧把袋口的绳子系紧,转身时正好对上林子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烫。
“岩胜也装好了?”林子歪着头问,月光落在她发顶,浅紫碎发像镀了层白光。
岩胜“嗯”了一声,目光忽然落在妹妹捏着针线的手上。
那双手纤细白净,此刻正无意识地绞着线团,他忽然想起生辰宴上那个络腮胡男人的手,像枯树枝一样抓着林子的衣袖。
他心头莫名一紧,岩胜询问林子:“妹妹,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林子脸上的笑容像被风吹住的纸鸢,僵了一瞬。笑嘻嘻的表情呆愣片刻,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个男人的身影和猩红的眼神。
林子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仇恨,指甲猛地掐进掌心,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榻榻榻米上,明明还是刚入秋温度算是暖融融的,她却觉得身体泛起凉意。
“我要学武士刀。”她抬起头,声音脆生生的,眼睛却亮得有些吓人,“岩胜你教我吧,就像父亲教你那样。”
岩胜手里的竹蜻蜓“啪嗒”掉在地上,他眨眨眼:“女孩子也能学刀吗?
“怎么不能?”林子捡起竹蜻蜓塞回他手里,指尖触到冰凉的竹柄,心里那团模糊的计划忽然清晰起来,计划中的一些东西要早早提上日程了。
她要变得有力气,要能握紧刀柄,虽然现在的身体是孩童模样,但她林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看向岩胜,嘴角扬起笑,眼底却藏着片小小的阴影,“哥哥会教我的,对不对?”
岩胜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她被那个络腮胡男人欺负时僵住的脸。
他重重点头,郑重的说:“教!从明天起,你跟我去前院一起练习。”
廊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缘一正低头研究两个福袋,没发现岩胜塞进去的竹蜻蜓和铃铛,更没看见林子攥着福袋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月光慢慢移过矮桌,把三个福袋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藏着三个沉甸甸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