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她娘,小荷她娘!小荷夫婿带着一群人朝你家来了!”
远处天光还微微泛着青,正值农忙时分,宁静的村落不少房子已经冒起了袅袅炊烟。
一间农家院子的寂静被慌张的敲门声打破。
两个时辰前,这间院子里正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东边简朴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厢房里,正坐着几个满身愁云的大人,和一个躺在襁褓里脸上挂着泪痕睡得正香的孩子。
一个中年农妇挨着一个二八少女坐在床边,床的首位两侧挂着两块床帐,此刻正挽在床的两头。
床帐的布看着粗糙也有了些年头,但是上面却绣着精细好看的绣花图案。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一个木头衣柜,一个矮柜,一把椅子,朝南纸糊的木窗微微开着,窗框上挂着一个绣着黄色小花飘着桂香的香囊。
床帐和香囊的绣花,给这个灰扑扑的房间里增添了一丝明亮活泼的颜色。
但此刻谁也没有心情去闻花香不香。
农妇打扮的中年女人李秀秀,看着怀里孩子柔嫩的脸蛋心里不断往外冒着酸楚,到底是年纪大了,经历一夜奔波,干惯了农家粗活的妇人也免不了满脸疲态。
靠近门边的中年男人低头坐着,想到先前看到的女儿身上的青紫,心疼和怒意再次涌上心头,握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门上。
嘭地一声也没把还在香甜梦境中的孩子吵醒,胡秀秀松开轻轻附在孩子耳边的手,责怪地看了自己相公一眼。
李秀秀身旁坐着的少女模样的,正是她女儿小荷,小荷低着头无声啜泣着,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今夜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窗边矮柜旁靠着一个高挑些的少女,撑着疲惫的眼皮悄悄揉了揉自己不堪重用稍微跑一跑便过度酸涩的大腿。
半晌,小荷接过胡秀秀怀里已然熟睡的孩子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蛋,慢慢把她放在了床上。
站着的少女—梁其,见状率先走出厢房,房间里李秀秀一家三口随后跟上。
出了厢房还没坐稳,小荷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李秀秀与胡德旺身前。
“爹,娘,是小荷不孝,是女儿识人不清。。。”
少女还带着稚嫩的脸上枯槁消瘦遍布愁苦,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不见一丝神采,眼泪不要钱一样从见到她爹娘起便没停过。
李秀秀赶忙拉起小荷,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去眼泪,自己也哽咽着却还是安慰道:“这不怪你,怪只怪爹娘当初没能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让你嫁给了那样的畜生!”
梁其默默看着抱成一团的母女二人,目光微动,待她俩情绪再次冷静一点后开口:“王家如果发现小荷不见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胡德旺急躁地在堂屋转了几圈,转头去院子拿了平时上山采药时用的锄头回来,“大不了跟他姓王的一家子畜生拼了我这条老命!”
李秀秀赶忙上去夺下锄头,“你跟他们拼了命我们娘几个怎么办!”
小荷见她老实本分了大半辈子的爹娘,因为她识人不清,结了一段孽缘而被逼到这个份上,心里比被刀割还要难受。
梁其眼见小荷的神色变化,问她:“小荷我问你,如果让你带着小草跟王高远离。。。和离,你愿意吗?”
“和离?”
除梁其外的几人都很震惊,李秀秀迟疑道:“那王家怕是不会愿意和离的,怕是让他们休了小草也是极难的。。。”
半个月前,梁其随着李秀秀夫妇一起去镇上给住在婆家的小荷送东西,无意间发现了小荷胳膊上有伤痕。
当时李秀秀夫妇略有怀疑,小荷却说那是她晚上没看清路,自己绊倒跌的。
梁其认出了那是拳脚加身后留下的淤青,那种伤痕,在上辈子几乎伴随着她整个青少年时期,实在是太熟悉了。
家暴这种事情,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也仍旧有无数女性因为孩子因为面子因为体力悬殊等等原因,而泥足深陷难以脱离,更不要说是在古代社会。
离开时梁其缀在李秀秀二人身后隐晦提醒她,打人这种事有一有二就有三,小荷惊慌地看前方的父母一眼,怯生生笑着冲梁其摇了摇头。
忍耐从古至今都是大多数女性身上共有的特质,梁其不喜欢,却不会轻易去去干涉别人的决定,而今天是小荷自己托人传信,主动跟着他们跑出了王家。
小荷脸上闪过害怕犹豫的神色,看向自己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