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旺这个黝黑的汉子说着竟开始哽咽起来,李秀秀和小荷也动容得留下泪水。
小荷举起酒杯站起来,冲着梁其深深鞠了一躬,梁其赶忙站起来扶住她,小荷却执意又鞠了两下。
“若是没有姐姐,我和小草怕是这辈子只能死在王家了,小荷的命是姐姐救的,往后只要姐姐需要,小荷这条命就是姐姐的。”
小荷表情坚定,一口气喝了整杯桂花酒,梁其鼻子也有点酸,她也仰头喝下自己那杯酒。
“我要你的命干嘛?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谁都没有权利要走它。如果硬要说什么救不救命的话,我的命还是胡叔秀婶子救的,这个时代我一个受了伤的花季少女,如果不是叔叔婶子好心把我救回家帮我疗伤,我恐怕不是死了就是不知道被卖去哪里了。”
李秀秀赶紧站起:“不不不,你不仅是救了小荷母女俩,也是救了我们一家,我。。。”
“打住——。”
梁其实在没有处理煽情场面的经验,一个尔康手制止了李秀秀再说感激的话,“我连自己家在哪里有没有亲人都不知道,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记起来了,我这细皮嫩肉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活养活自己,如果找不到的话还要在婶子家白吃白喝不知道多久,希望胡叔秀婶子不要嫌我吃得多就好。”
李秀秀轻轻拍了拍梁其:“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若是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我跟你胡叔就是你爹娘,爹娘养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胡德旺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啪啪响,“就是,你胡叔有得是力气,还养活不了你们三个女娃子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
庆祝过乔迁之喜,胡德旺李秀秀很快便找到了活计。
农家人最擅长的肯定是做农活,但是淮州府里可没什么农活可做。
胡德旺家挨着山脚下,他年少时,曾有上山采药不慎摔伤的游医,在他家借住过一段时间,是以他跟着游医认了几个字和一些草药。
被胡德旺夫妇俩发现时,梁其额头上是有伤在的,如果不是胡德旺上山采药给她治疗,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梁其在城里并不是在漫无目的瞎溜达,他们找牙人的西市,是普通百姓去的比较多的集市,那里的几个医馆人来人往,看病的抓药的络绎不绝。
一个大夫看诊一个徒弟抓药,忙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人实在太多时会使唤跑堂伙计帮忙拿药,但是做伙计的大多不识字,也有很多药材认不清楚,这种时候就容易出错。
而城东那几条街大多是有钱人的府宅,医馆店面宽阔许多不说,馆内也相对清静不少,偶尔能看到丫鬟小厮模样的进去拿着药出来,或者领着大夫出门看诊。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后者更加轻松些,挣得肯定也更多一点。
梁其把这些情况跟胡德旺分析,“胡叔没有跟着郎中正经学过医术,光凭偶尔给村上人治个头疼脑热的那些,正经郎中是当不了,这个年纪去当学徒估计也有些难,东市的医馆其实是更好的选择,只是他们招人的要求肯定更高,我观察了几家,哪怕是跑腿伙计也都是些十几岁的机灵孩子,胡叔年纪大了些也去不了,但去西市医馆应聘个跑堂肯定是没问题的。”
医馆那种地方胡德旺是想都没想过的,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去当个跑堂说不定别人还会要,如今他已过而立,再去医馆当跑堂,先不说别人要不要他,光是这个薪水也养活不了家里。
梁其看出他的迟疑继续说:“如果医馆能够用跑堂伙计的价格找到识字还认识药的,那是医馆赚了,没人会有便宜不占的,你在医馆干一段时间,忙的时候帮着抓药,如果干得好再提出转去当学徒,掌柜的不同意也没关系,你已经有了经验,西市就那么大,你活做得好别家也能知道,再辞工去别家直接应聘学徒好了,跳一跳薪资就比之前高了。”
胡德旺让梁其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些词没听过,但是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听她这么一分析,这好像真的从不可能变成了一件可行之事。
“做苦力不是长久的事情,只要能当上学徒,在医馆里稳稳当当的学着,慢慢就能自己给人看诊了,当个郎中可是一辈子的铁饭碗,哪怕年老体衰了也能挣钱,还越老越吃香呢。”
李秀秀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想过所谓长久不长久这回事。
庄稼人从来都是秋收春种,干到不能干的那天为止,老的干不动活了子女接着干,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要只看眼前要看长久,梁其这番话对她来说,是从没想过的一条路,但是听上去却是充满希望的。
李秀秀马上拍板,让胡德旺不要想了,明日就去西市医馆挨个问问,恨不得他能马上进去才好。
至于李秀秀,她比胡德旺好找活些,她的女工一贯不错,自己也爱琢磨,以往在桃溪村时,农忙结束以后,也会去镇上接点刺绣的活回家做。
而淮州府的云锦绸缎和刺绣是天下闻名的,跟顶级绣娘的绣工是比不了,但她基本功是好的,找个绣娘的活计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