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秉着敌不动我不动之意,面向内壁,盯着床廊立柱上的凤鸟纹,莫名嗅察到一缕重香,那香沁入肺叶,瞬息捋平了她喉间干涩,竟不大渴燥了。
“听够没?”
世子笑着开口,极短的字节在她心头跳荡,虽然语气中并无压迫之感,却让她难以抑制地紧张起来。
半晌没得响应,世子低低一嗤,借力直起身,探手将人扌留扶一把,轻易就迫她拐过个面来胡坐。
他动作干脆,却不曾碰到兰惜后背伤处。
可她诚然筋骨痿弱,稍离施力之源头,六骸便如一弯曲水,无声扑陷在他腰际。
兰惜疼得直嘶声,丘峦似的胸脯贴着他腰线无序起伏,汗珠也延下颌滴在他袍衫上,洇出几个褐青的铜钱印。
他身上没来由起了阵火,在捞起她、四目相对时才渐凉下几分。
兰惜眉眼盈盈,目光却像笼中困兽般炬亮,要不是她仍觳觫不止,世子毫不怀疑她下一刻真会咬上来。
就这么对峙了几个弹指,世子顺势坐至榻中,抱猫一样将她虚拢在怀里,鼻息间须臾便蔓延出薄淡的血气。
卫兰惜心底咆哮了数遍‘登徒子’,她原就是娇来惯去的大小姐,私底下遇事尤其爱哭,如此一激恼羞成怒,清泪自然簌簌而下。
他蹙眉隔出一拳之距,拧了十足的耐性,偏首附在她耳弦处道:
“你听着,如今只有我能救你,但我不做垫梢折本的买卖。若你非苍璧玄珠,不能灼照漆所,五盛阴苦,我不介意亲手为你加策一二。”
这活阎王最终也没准备放过她……?
片刻后,兰惜才自这话里品出一线生机,面上久违地又有些喜色。
可原主这身体好哭,悲哭、悔哭、怒哭、喜哭——嗯,喜是哭得气势些,只呜咽不成语的,没得让人误会她合该是个樗栎之材,一副泪不自禁的窝囊样。
不过此时顾不得恁多,兰惜赶忙颔首,示意他接着说。
“手腕还能动?”
她又一颔首。
世子抵着她肩窝,一手夹她腋下,空出一手摊开黄宣,先用一对卧狮压好,镇尺徐徐左移,停在砚台前。
“有什么要说的,写下便是。”
颊边总有个硬物相抵,触感凉润,兰惜不免有些惶惑。
但看世子取了匣里一丸墨锭,在砚堂上顾自推磨起来,不像持械要挟她的样子,也试着摒除杂念,引回原先的话头。
“若有残渣,可寻祸因之物。”
她本忧虑写不惯软笔,意外发现这紫毫珍品着实好使,可惜她腕力不足,笔速比龟爬没快多少。
然那阎王似是不大信,冷哼道:“庭燎司那帮庸才深稽博考三十载,都不敢下此断言,你想诓我?”
“我……”
她方写下一字,识海中喧腾几息,慢慢忆起些原主之事。
原身如元娘所疑并非华人,却是个混血,母亲乃如今北庭领主萨兰大君之姊,外称流姮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