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追问沈星砚的“忙碌”,转而道:“菜已经点好了,都是这里的招牌,许应看看还有什么想加的?”
她把话题抛回给许应,姿态做得滴水不漏。
许应刚要开口,沈星砚却已经自然地接过了菜单,扫了一眼:“再加一个清炒豌豆尖,他喜欢吃点清爽的。”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却让许应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沈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极快地掠过,没有说什么。
侍者开始上菜,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满桌面,用餐期间,沈母不再刻意询问许应,反而和沈星砚聊起了一些家族生意上的事和几位常见的世交长辈的近况,话题看似与许应无关,却又无处不在暗示着两个世界之间巨大的鸿沟。
沈星砚应对得体,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偶尔还会将话题引向许应可能略微了解的艺术领域,得益于他前几天临时抱佛脚看的书,给他一个不至于太尴尬的接话机会。
许应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倾听,偶尔在沈星砚有意无意地递过话头时,谨慎地发表一两句看法,不求惊艳,只求不出错。
这顿饭吃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许应能感觉到,沈母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颔首,都可能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衡量。
终于,餐后甜品被送了上来。沈母拿起小巧的银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杏仁茶,忽然像是随口提起般,看向许应:
“许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问题都更直接,也更犀利。它不是在问过去,而是在问未来。一个可能……包含了沈星砚的未来。
许应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抬起眼,看向沈母,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注意力完全集中的沈星砚。
然后,他放下了勺子,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目前的想法是顺利完成学业,之后……可能会尝试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坦然,“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他没有夸夸其谈,没有承诺自己会变得多么优秀足以匹配沈家,也没有怯懦地表示自己会知难而退,他只是给出了一个最实际也最稳妥的回答,并且含蓄地表明了自己的分寸感。
沈母看着他,搅动杏仁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包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连窗外的流水声似乎都变小了。
沈星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对眼前的交锋毫不在意。
许久,沈母才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却瞬间柔和了她脸上过于锐利的线条。
“不添麻烦很好。”她淡淡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星砚有时候,就是太怕麻烦。”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的儿子。
沈星砚面不改色,仿佛没听见。
沈母放下银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终于给出了今天见面以来,最接近明确态度的一句话:
“这家的杏仁茶不错,下次可以让星砚再带你来尝尝。”
许应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虽然依旧跳得很快,却不再是慌乱的频率。
这句话,不是一个热情的接纳,但至少是一个……不排斥的信号,一个允许“下次”的信号。
“好。”许应应道,声音比刚才稳了许多,“谢谢阿姨。”
江寒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又坐了片刻,江寒便称下午还有事,先行离开了,侍者恭敬地送她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许应和沈星砚两人。
许应长长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衬衫微微贴在皮肤上。
沈星砚这时才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地看了看,像是确认他的状态。然后,他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表现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