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在北冥宗的处境急转直下,原本交好的同门,渐渐与他疏远,每月宗门下发的分例,开始以各种理由克扣,拖延不发,修炼中总会遇到各种干扰,甚至就连下山执行简单的宗门任务时,也会突发意外,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狼狈不堪,修炼进度几乎停滞。
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一切磨难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着贺家的手笔,贺家想用这种手段,磨掉他的棱角,逼他认清现实,心甘情愿的回归家族,成为一枚安分守己的棋子,在名为血脉的岩浆中消融同化,变成一个为家族打理庶务,联姻结亲的有用之人。
在那孤立无援的日子中,他艰难求存,倔强地咬着牙,恨不得一颗灵石掰成两半花,哪怕被同门孤立,被轻视,被嘲讽,被恶意中伤,他也从未想过低头。
他拼命接去宗门任务,那些无人愿意涉足的危险任务,他抢着去做,以此换取微薄的灵石,因为他深知那些灵石,就是他修炼的可能,是他所有的希望。
那些可谓举步维艰,冷暖自知的日子中,他的脊骨没有弯折,磨砺的愈发挺直,他的目光不再迷茫,他的脚步不再仿徨,他的不甘化作生命的柴薪,他将坚定的走下去,势必要在漫漫修仙途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重来一事,又岂会被这等伎俩绊住脚步。
但此刻,贺青阳不能表露分毫,如今明面上,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必须演,演出一个十二岁少年应有的,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反应,一个骤然从云端跌落,天赋低微,得知父亲另有爱子,且欲取代自己,内心充满难堪,愤怒,不甘与仿徨的少年。
第一日,当贺守恒带着贺青云堂而皇之地登上回雪峰,当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确实“难堪”,“愤怒”了。
那是一种被至亲之人公然背叛,揭露于世人眼前,被当做物品般权衡轻重的屈辱。
他接受不了,在质问无果后,失态的跑了出去。
当日午后,他心神不宁地在回雪峰乱转,无意中听到几个不明就里的弟子在角落低声议论,话语间嘲笑他资质低劣,却占着亲传名额,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更有人提及他早已过世的母亲,言语间充满了对其夫妻二人情深义重形象的揶揄,和对其不幸的嘲弄。
他佯装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冲了过去,与那几名嚼舌根的弟子扭打在一起。
他年纪小,自幼养尊处优,人数上更是劣势,哪里是那几个干惯农活的弟子的对手,很快就挂了彩,唇角破裂,渗出血丝,眼眶也青了一圈,但他那股不要命的狠劲,也让对方颇为狼狈,没讨到什么便宜。
最后,还是负责巡逻的弟子发现了这场闹剧,将几人一并带到掌门解朗松面前。
解朗松对于面前几个狼狈不堪的少年,尤其是贺青阳,明明泪珠都在眼眶中直打转,却还是抬起头咬着牙,强装倔强。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心中了然,最终以“宗门内斗,有违门规”为由,让挑衅的弟子去执法堂领罚,对于贺青阳,则是不轻不重的罚了三日禁闭,让他好好悔过,未经允许,谁都不得随意进出。
贺青阳清楚,掌门这是在变相的保护他。
名义上是惩罚,实则是将他与外界的风言风语,贺家的步步紧逼隔开,给他一个独处的空间。
第二日,第三日,他遵守掌门的处置,将自己关在居所,半步未曾逾越。
无人打扰,倒也落得清闲,但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在弟子送饭时,也不愿开门,只让人将饭放在地上,等人走远后,才拿进屋内,待下一顿饭送来时,送饭弟子发现饭菜剩下很多,只动了寥寥几筷。
在他人看来,这完全就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贺青阳除了必要的休息,其余时间,都在修炼。
按照传功堂下发的引气诀,引导天地灵气入体,开拓第一条经脉,连通储存灵气的灵台。
玄等灵台的资质,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应与吸纳,速度极为缓慢,经脉纤细而滞塞,灵气涌入时,激起酸胀的痛感。
换作旁人,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便会选择放弃,但贺青阳不同,他盘膝而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运转着功法,汗水浸湿了他的内衫,身体因为灵气冲刷,微微颤抖。
他有着前世的修炼经验,这种痛苦,他早已经历千万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哪里,他也深知,自己与天等灵台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鸿沟。
他需要比别人付出许多倍的努力,还有滔天的运气,才能追赶上天才的步伐。
但是他现在的处境,比前世要好上百倍,身为亲传弟子,发放的灵石与辅助修行的丹药,规格远超其他普通的弟子,这些灵石蕴含的精纯灵气,远比天地蕴含的驳杂灵气更有助于打通经脉。
随着最后一颗灵石中的灵气吸收殆尽,贺青阳手掌一松,一把灰色粉末随之飘落,他的身前,堆了不少灰色粉末,那些,都是灵石内储存的灵气耗尽后,化作的石粉。
在经过两个日夜的苦修后,贺青阳能够感觉到,距离第一天经脉的打通,只差一步之遥。
他静默片刻,一鼓作气,引导着灵力,直冲经脉尽头的最后一道阻碍。
“轰——”阻碍冲破,灵气顺着经脉涌入腹中灵台,灌入最底部,直至灵气升至五寸五的高度,这才停止上涨,不再吸纳。
练气境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