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小和尚……你……”
这场面活像一只小猫仔被一只淋湿的狐狸逼到墙角。
她自认为是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如今却什么威风也使不出来。
呵斥他?不舍得。推开他?下不去手。
无尘:“三百年……我们分别了这么久,师姐真的忍心拒绝我吗?”
这是他们从霜叶水亭告别那日起,他们分别的年数。
无尘在菩提门的禅院里种了一棵枫树,每年到了枫叶红的时候,他就会醒过来一会儿摘下来一片,如此他就知道又过了一年。
明镜一脑袋浆糊,什么拒绝?哪个拒绝?拒绝这笔从天而降的横财,还是拒绝她心上这个人。怎么拒绝得了?
但是,她一摸自己的心口,就又冷静了。
她牵起他的手按在那里,“你听,安静的,迟缓的,只剩一口气支撑而已,我没有时间了。”她本想好好选个时间地点好好说的,可是现在好像不行了。
柜台处的吕不知偶然一瞥之下,不由瞳孔地震,师父如此豪放吗?调戏和尚也得回房间去吧!
还好一大清早,没几个人过来。
要不我给他们望望风?有人进来提醒一下?
无尘呆在原地,脸上霎时染上一片红,“我知道的,师姐。我宁愿同你死在一处,也不想再独留在这人间了。”
明镜松开那只手,摇头:“可我不愿意。”
三百年,好漫长的时间,是很多人的三四辈子了。
他们都该忘记当年未曾说出口的情愫的。
偏偏两个人骨子里都刻着“倔”字,谁也不肯忘,他们用漫长的时间把它捂成执念。
只是执念而已,因为当初遗憾,所以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明镜心想这点“执念”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东西而已,不该让它毁掉无尘以后成千上万年。
趁着现在还早,趁着还能把它摘下来,她必须做决定了。
长痛不如短痛,他这辈子还很长啊。
成千上万年后,他总会发现她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有多微不足道,如同尘埃,拂一拂袖子就能拭去。
她不能从尘埃变成绊脚石,到时候他踢都踢不走,又该怎么办呢?
明镜用一种看破红尘,无比超脱的语气道:“无尘,从前一切皆是过往云烟,你不必执着。这红尘于你如万丈深渊,别踏进来了,你成佛去吧……这不是你从前所愿吗?”
什么过往云烟?什么不必执着?
无尘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了,他握紧手中念珠,又被她刺激得红了眼,用手指点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大师姐,你杀人从不用刀。”
风吹动放在明镜膝盖上的药典,书页轻舞间有墨香在浮动。
明镜看着他“嗖”地消失在自己眼前,愣了许久,这才神思不属将书页压下。
她还是伤了他……
苗语棠刚晒好药草从内院出来,方进大堂,就看到师父泪流满面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吕不知!你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把师父都气哭了!”
她朝明镜跑过来,跑过来的时候地板都在微微震颤。
明镜被这一喊,叫回了魂。
她一摸自己的脸,果然一片湿润冰凉。
苗语棠拿出一条带着甜香的帕子给轻柔地给她擦脸,如同擦一片易碎的瓷器:“师父啊,你身体本来就差,就别为混账师兄生气了,不值当。”
吕不知只觉得一阵冤枉:“喂喂喂,你不清楚缘由就不要乱说啊!”
明镜摇摇头,“不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