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艳儿怕得脸色煞白,她泪如雨下,如惊弓之鸟般寒颤,“嬷、嬷嬷住手!我,我招,我招认……”
她泣不成声,泪眸猩红,露出最脆弱柔软的模样。
朱嬷嬷叹了一息,没让宫婢放开她,但却不再继续试探,停下了脱她绸裤的手指,“娘子早些承认就好了,这是何苦来哉。”
薛艳儿耷拉下脸颊,知晓外间人都在听着,她压低了发涩的声音,边哭边说:“我,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朱嬷嬷挥手,让宫婢释放了薛艳儿。
她这才怜惜地走上去,替薛艳儿揩一揩泪水,然而她干燥鸡皮的指才碰上去,薛艳儿便惊颤悸动,浑身觳觫起来,朱嬷嬷安抚道:“莫怕,你只消说,灵枢斋里除了娘子,可还有旁人,与外男私相授受?你们是否互相包庇?”
薛艳儿哪能想到那么多,潮湿的黑发黏在脸颊上,显得憔悴又可怜,她拼命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青晔,我们两人……”
朱嬷嬷淡声道:“老身对娘子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没有兴致,甭管娘子是在哪里与那个曹将私会,在哪里行了越矩之事,也甭管娘子和他是不是真心,将来走不走明路,这天家的体统、皇室的威仪,是不容染指的,娘子要是能招供一两个出来,老身还能念在娘子有功的份上,对此事从密处置。”
薛艳儿是真不知,她一门心思扑在青晔的身上,也从未见过灵枢斋内还有何人与外男私相授受,但朱嬷嬷给的好处对眼下的她太有诱惑了,在她恨不能钻进地缝的处境里,若是能得到一个转机,让她与青晔的私通被压下来,她简直能奉朱氏做救世主。
因此她恨不能砸破脑壳地冥想。
她的确没见过哪位女医与侍卫私下往来。
朱嬷嬷没有耐心:“看来娘子并不知晓,那么好吧,待老身将女弟子们一个个盘问过,也会有答案的。”
薛艳儿岂敢让朱嬷嬷动手,一旦朱嬷嬷真的朝别的女弟子发难,同窗们完全受了自己的连累,自己日后便是贵女们的敌人,她惊恐不已,悸动地抓了朱嬷嬷的手臂,一叠声道:“我、我想到一个!”
四斋外众人俱是一怔,惶惶不安,生怕薛艳儿胡乱攀咬,将自己拉下水。
这时甚至都有人后悔,以前对薛艳儿不假颜色,没能同她处好关系了。
朱嬷嬷低下脸孔,看向乞求着的薛艳儿:“是谁?娘子说了吧,说了,也好有人替你一起承担了这罪过。”
薛艳儿大声跪坐起来,一指窗外:“是,是绪四!”
薛艳儿嚷着嗓子,屋外头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分明,霎时惊诧震动,纷纷扭脸望向绪芳初。
绪芳初的脸色极为难看,乌眸冷冽。
朱嬷嬷和缓的声音沿着窗缝传出:“绪四娘子?”
薛艳儿颤声道:“是!我曾与青晔私会时撞见过左骁卫卞舟将军,将军怀中掉出一条五色长命缕,和绪四编织头绳的手法花色一模一样。卞将军身为左骁卫将军,主掌宫禁宿卫,怎会不去履职,反而在太医署附近徘徊?而且我还听说,卞将军此前就几次登过绪家门。”
她倒不是故意要诬赖绪芳初,女弟子里头,绪家姊妹的家世最为煊赫,借着绪相之名,朱嬷嬷总不会对绪芳初太过放肆。
所有人都听出薛艳儿纯编故事、捏造事实,但只有绪芳初清楚,卞舟腰间的五色长命缕的确是她编的。
原本除此之外再无纠葛,她也行得正坐得端,然而卞舟却好像对她有过异样的心思,曾不止一次地上门谒见,有过求娶之意。
两项叠加,若再查出实证,绪芳初恐自己也很难辩驳。
朱嬷嬷听了薛艳儿的话,又揪住了一根鸡毛令箭。
原本她就是想彻查四斋的,四斋的几个女郎一个都不能放过。现在薛艳儿如了她的意招供出绪四娘来,朱嬷嬷就更是急要扒了绪芳初的衣验证贞洁。
她掉转过头,推开四斋的门,领了会武的宫婢回到正堂上来,林医正还待为自己的得意弟子绪芳初辩解,道她绝无可能与卞将军有任何首尾。
朱嬷嬷却抢了一步,率先发难:“绪娘子,请将你的头绳解下来。”
林医正大惊:“嬷嬷,绪娘子已是助教,在太医署已有正式的造册,属于职官,况且她医治太子有功,若无凭据,受不得这种侮辱!”
朱嬷嬷反唇相讥:“此言差矣。医官在禁中任职,就要守禁庭的规矩,为太子看病,侥幸得了功劳而已,如何能与男人平起平坐,再说‘职官’,说得好听,不过是陛下为了选秀巧立的名目,不拿自己当后妃,却拿自己作臣子,岂不荒唐。”
她看向堂中,容色分外出众的绪芳初。
即使满堂娇,这个绪四娘在其间,依然出众得很,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一双烂漫清澈的梨花眸,像极了一汪悠悠碧水,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什么医治太子有功,太医署的太医都是行医多年的大能,岂有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显能的地方。
“绪四娘子,适才你也听见了,请吧。休要老婆子对您这花娇玉软的身子动了粗。”
绪瑶琚与魏紫君均挡在绪芳初身前,说什么也要护住她,不让嬷嬷的人动手。她们实在不明白,陛下怎会下放禁庭治理之权予这般老刁婆。
绪芳初立身若岩,语调温婉而冷静:“我乃绪相之女,食朝廷之禄,受太常寺辖管,别说是老嬷嬷,即便后宫之主来,也过问不得太常寺的事。”
她搬出“太常寺”来,证明自己乃官身,朱氏的脸孔瞬间扭曲狰狞,厉声指使武婢:“快羁了她!不守宫规,陛下那边也有老身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