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后,回到喧嚣的P房,空气里除了汗水和赛车燃油的味道,更弥漫着一种兴奋的八卦气息。
工程师们、后勤人员们交头接耳,声音不高,但足以让路过的Oscar捕捉到关键信息。
“Wow,又是他们俩!第二次了!”“上次在维修区通道差点打起来,这次倒好,安静得吓人。”“我看到了,工作人员把他们拉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就互相看了一眼,Max脸上啥表情都没有,Lavelle那个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然后各自扭头就走,一句话都没说。”“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像啊,感觉……更像是一种默契的互不搭理?”
Oscar一边听着这些碎片信息,一边脱下头盔,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P房里搜寻,然后发现Lando不见了。通常赛后,Lando要么在和技术团队讨论,要么已经开始对着镜头做各种搞怪表情了。
一种微妙的好奇心浮了上来。他捋了捋自己汗湿的棕发,心里嘀咕:人去哪了?
他状似无意地踱步到P房门口,视线投向远处那抹耀眼的红色——法拉利的P房。然后,他看到了。Lando正从法拉利的P房区域走出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像是在迅速离开某个是非之地。
Oscar心里立刻有了个大概。太子殿下这是……去“关心”对手了?或者说,去关心某个特定的、刚刚经历了撞车的对手了。
Lando大概觉得他那点小心翼翼的心思藏得很好,像藏在糖果纸里的秘密。
但在Oscar这双“考拉”的观察眼里,根本无所遁形。他早就注意到了,在车手巡游时,那个平时叽叽喳喳像个永动机的Lando,总会“恰好”地、看似随意地靠近那个通常方圆三米内自动形成真空地带、生人勿近的拉Lavelle。
Lando会自己顾自地说着话,可能是分享一个笑话,也可能是评论一下天气,而Lavelle通常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极其吝啬地附和一个单音节词,或者点一下他那个尊贵的下巴。
Oscar每次看到这一幕,内心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走过去拍拍Lando的肩膀,告诉他,“兄弟,收敛点,你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东西,简直比迈阿密站的霓虹灯还要亮,早就把你出卖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观察并不仅限于Lando。很快,他发现关于Max和Lavelle的“世仇”narrative,似乎也并非全貌。
媒体和粉丝乐于渲染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冲突,将他们塑造成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但Oscar却捕捉到一些细微的、被大多数人忽略的瞬间。比如在车手会议上,Max走进来时,目光似乎会无意识地扫过Lavelle所在的方向,有时甚至会极其轻微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抬一下下巴,像是在做一种极其潦草且不情愿的打招呼。
而Lavelle的回应永远是忽略,彻彻底底的忽视,仿佛Max只是他视野里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然后,Oscar能看到Max会微微蹙一下眉,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挫败?接着他的眼神又会不自控地、快速地向Lavelle那边瞥上一两眼。
这种微妙的气流让Oscar感到困惑。这不像纯粹的恨意,更像是一种……呃,沟通严重不良的某种奇怪联结?
而所有这些关系里,最复杂、最引人入胜的,无疑是Lavelle和Charles那一摊子事。Oscar私下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Lavelle宇宙”的中心黑洞,一切情感乱流最终似乎都被吸入其中。
他们之间的互动充满了某种诡异的张力。有时在P房里擦肩而过,两人能完全视对方为透明人,气氛冷得能让周围的温度下降五度。
但有时,Oscar又会撞见一些令人费解的场景:比如Charles会站在Lavelle的赛车旁边,似乎在非常认真又急切地说着什么,而Lavelle则靠在车身上,双臂交叉,脸上是那种惯常的、不耐烦的冷漠表情,但……他并没有走开。
他就站在那里,听着。或者在某次赛后派对的角落,两人可能会短暂地处于同一个社交气泡边缘,虽然不直接对话,但那种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沉默,却不同于和其他人之间的普通冷场,那是一种充满了未竟之言、历史积怨和某种沉重故事的沉默,仿佛空气都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压得稠密了。
Oscar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看体育新闻,更像是在追一部冗长的、充满了青春疼痛、误会、嫉妒和潜在三角恋(甚至多角恋)的偶像剧。
对一个人的好奇,Oscar后来才明白,那玩意儿比赛车线上的脏空气还要命,一旦吸进去,就钻肺叶,入血脉,让你脑子发昏,干出点完全不像自己的事儿来。它就是一种精心包装过的沦陷前奏。
24年的夏休期,像一场姗姗来迟的赦免。度过了半年高强度的厮杀,F1围场里的这群天之骄子们瞬间作鸟兽散,奔向世界各地阳光灿烂的海滩、纸醉金迷的派对,或是干脆窝回舒适的家里,享受难得的放空与放纵。
Max?Oscar毫不怀疑那家伙能抱着模拟器或者手机,在摩纳哥的公寓里焊死几个月不出门。但Lavelle呢?他会去哪儿?这个问题的答案像个小钩子,在Oscar脑海里抛了锚。
他下意识地刷着社交媒体,像个蹩脚的侦探,试图从那些官方合影或赞助商活动照的边角料里拼凑线索。结果令他哑然失笑。
Lavelle比他想象得还要……离谱。这家伙的社交动态几乎一片荒芜,仅有的几张更新,背景是壮丽到令人屏息的雪山峰峦,皑皑白雪覆盖着苍翠的山脊,冰川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定位是新西兰南岛,南阿尔卑斯山脉。
Oscar盯着那张除了风景空无一人的照片看了半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真是……出格得可以。
跑了大半个地球,就为了去看一片冰天雪地?那里现在可是南半球的冬天。一种更强烈、更难以解释的好奇心攫住了他。为什么是那里?那片极致的寂静里,藏着什么吸引那个别扭家伙的东西?
当晚,Oscar踩着积雪,行走在新西兰皇后镇附近一条偏僻小镇的街道上时,冷冽的空气刺得他鼻腔发疼,他开始认真质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周围是典型的度假小镇景象,木质结构的民宿点缀在山坡上,窗户里透出温暖诱人的鹅黄色灯光,烟囱里冒着袅袅白烟,与清冷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即使穿着专业的防风冲锋衣,寒意依旧无孔不入,像细密的针,试图扎透布料。
Oscar把下巴缩进衣领里,实在无法理解——Lavelle跑来这里“度假”的乐趣到底在哪?他更无法理解的是自己——他,Oscar,为什么像个跟踪狂一样出现在了这里?这完全不符合他冷静自持的人设。
鞋子陷进蓬松的雪地里,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咯吱”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他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至于“偶遇”Lavelle?随缘吧。他推开一家庭院式民宿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松木燃烧的烟火气、热红酒香料和干燥羊毛毯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附着的寒意。
前台后面是个笑容甜美的当地女孩,她抬头看了Oscar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的惊讶。“哦,等等……你是不是那个开F1的?迈凯轮的那位?”她语气雀跃。
Oscar有点意外在这偏远之地能被认出来,他刚想礼貌性地点头承认,那女孩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仿佛发现了更令人兴奋的事情,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天呐,你认识Lavelle吗?他也住这儿!你们是约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