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有着避影匿形的本事。
穆辞川只感到心里像这只箱子一般,又空又冷。
“你怎么了?”崔疑在他身后发话。
“不怎么。”他转回身,重新将崔疑背起来,踏出几步,忽然又说到,“他若被抓住杀了,你我都是共犯。”
崔疑凉凉地笑道:“我们早就是了。”
星寒夜紫,一轮很圆的白月挂在侍郎府外的天幕上。
沈绣坐在暖阁里,捧着一杯石榴温酒,隔着水晶花窗,望着那轮月亮。
他沉声说:“今天的月很明,是不是?”
鹭娘站在他背后,用一把玉篦为他梳头,随口应道:“因为下过雨。”
沈绣笑了笑。他喜欢让鹭娘梳头,她穿胡装,没有广袖抚得他心乱,唯有鸿爪般的五指轻轻地掠在他的面上。
“鹭娘。”他忽然说,“你有姐姐没有。”
鹭娘的动作停顿片刻,而后轻声说:“有的。”
“那么你应该想得到,他得知姐姐受难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沈绣道,“他会托子慎随他一起去刑部石阁,哪怕把那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当年的卷宗找出来。”
他指的当然是穆辞川。
鹭娘道:“你在等他们去。”
沈绣只笑,不回答。
鹭娘又说:“其实他们也不一定就会去的。”
长发束毕,沈绣牵开她的手,转而对着屋角的炭盆屈了屈五指。扶摇正跪伏在那里。
沈绣说:“小扶摇,你来近些。”
扶摇不敢怠慢,向前紧爬了几步,炭灰染黑了他的衣襟。他想他应该问问沈大人的意思,可他没有问出口。
反倒是沈绣问他:“你方才说,将你与子慎迷晕的人,有一只眼睛是坏的,是么?”
扶摇埋着头说:“是的。”
“哦,”沈绣了然道,“潘公公。”
扶摇道:“潘公公?”
“内侍主监,天子近臣。”沈绣低头轻轻地啜了一口酒,“前朝后宫,数他最会找麻烦。”
扶摇惊讶道:“他是太监?”转念一想,潘勖身材瘦小、嗓音柔细,的确像个太监。就不想再发话了。
可他越是不想说,他的话越是像小兔一样,控制不住地从嗓子眼里往外蹦。
他说:“沈大人,属下有一件事求您。”
沈绣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珠只一偏,利刃般的目光就落在了扶摇身上,神情中仿佛还带着从月色上吸纳而来的寒气。
但他还是柔声说:“请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