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疑连话都不想说了。
穆辞川也不等他回答,一手揪住崔疑的衣领,另一手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携在肋下,助跑几步,一脚登上石墙,随后双臂使劲往上一递,真将他送上了墙头。
崔疑吓了一跳,双手扒着青石,双腿垂在墙外,像一条挂在房梁上的咸肉。
穆辞川在墙根下问:“怎么样?”
“……没有人。”墙头上传来崔疑的闷响,“上来。”
穆辞川一跃而上,见到院内都是一样的青石厚墙,迷宫一般,一些殷红散落在院子四处,其中不动的是房檐下的瓦当,缓动的是看门部曲手中的灯火,不过离得都远。
他一纵身,轻轻地落在院内,回首对崔疑张开胳膊道:“下来吧。”
崔疑没动,只轻声说:“我下不去。”
“怎么会?”穆辞川皱起眉,“你打个滚就下来了,我接着你。”
崔疑仍不作声。穆辞川笑道:“难道你怕高?”
话一出口,他才明白过来——崔疑腰腿无力,若要下墙只能倒栽,从两三人高的地方栽下来,任谁都要害怕。
而他虽说会在底下接着,却实在长得凶神恶煞,又沾染了杀害人家兄长的嫌疑。
他并不值得崔疑这样信任。
他的双臂僵在半空,慢慢地要缩回去。
崔疑却忽然道:“不要动。”
穆辞川一抬头,便见那轮很圆的月亮之下,那个白衣的人将双手轻轻一撑,像一只逐鱼入水的白鼬,朝着他投过来。
他的眼前、心里,立刻白花花一片,胳膊胡乱一揽,好在揽中了对方冰凉的衣袍,使劲将他的肩膀、胸膛都抱在怀里。
而后“砰”的一声重响,崔疑的双腿砸在了地上。
好在那是一双本就坏了的腿,使他不至于痛到哭叫。
他只是很惊诧地望着穆辞川,道:“你不是说会接住……”
话音未落,远处的几丛灯火晃动起来,值夜的部曲听见动静,喊到:“谁在那里?”而后便是一串很急的脚步声。
“是我。”崔疑放开声道,“不慎跌了一跤,你们不必过来。”
“崔小公子?您什么时候来的?”脚步声停顿片刻,又响了起来,部曲道,“沈大人方才传来急令,今夜一切幕宾不许出入衙署,请您回去。”
“你装什么装呢。”眼见威胁无用,穆辞川一耸身,将崔疑扛上肩膀,道,“卷宗在哪里。”
崔疑指了指那座顶有鸱尾的石阁。
两人一路被部曲的红灯笼撵着,闯进了石阁。一楼十分宽敞,空无一物,唯有一支楼梯架在东侧的墙角里。
“什么人!官衙重地,滚出去!”梯上传来守阁人下楼的声音,掌中铁棒敲得石头墙面铮铮作响。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崔疑轻声道:“下去。”
穆辞川这才注意到,楼阁西面还有一道通向地下的石梯,尽头幽暗一片,一股墓穴般的寒气从那里渗透出来。
“这底下是……”
“不要问。”崔疑冷冷地道,“下去。”
两个部曲已要追到眼前。穆辞川把心一横,扛着崔疑跳下了楼梯。
地下的寒气实在逼人,光线又晦暗不清,他的步子逐渐慢下来,身后却没有了部曲追赶的声响,只能隐隐听见二人交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