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首屈一指的音律圣地漱玉坊,正为近日出现的一位奇女子大开盛筵。
是夜华灯初上,四方才俊、名门闺秀,皆闻风而至。城中端的是人声鼎沸,车马如龙。
夺得凉陵府花魁之位的这名女子姓虞名音,她生得清丽绝俗,容貌极美,眉目间有股说不出的清秀之气,肌肤皓白如雪。
平日梳妆她从不假手他人,偏偏七日前,坊中一位梳妆娘子执意要为她打理妆容。
虞音性子冷傲孤僻,向来不喜与人交往,那娘子借今夜盛筵隆重为由,再三恳请坊主,方才近得她身,
“姑娘,你这容貌当真是上天赐下来的,倒教奴婢不知从何下手了。”这位负责给虞音梳妆的娘子一边说着,手上一边小心的勾描。
虞音微微仰着脸,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怎么?费了这么大周折,就来和我说这些?”
那娘子手下一滞,亦是没了表情。左手探入胭脂盒底,只听“铮”的一声,一柄短刃应声弹出!
“奉命行事,得罪了!”
胭脂盒直划虞音脖颈,却见她坐在椅上身形倏然后仰。
梳妆娘子万万不料,连日来竟是看走了眼,表面弱柳扶风的虞音,不曾想竟也是个练家子。
一击落空,当即甩开胭脂盒,拿起匕首又朝她心口捅来。
未免惊动旁人,虞音动作放缓,极力护住室内器物。
那梳妆娘子可不管这些,招式大开大合,一把匕首让她使得“呼呼”生风,尽是搏命的架势。
忽见虞音袖袍一扬,身形兜转间,那娘子手腕酸麻,右腕脉门已被抓住,匕首竟不知如何已到了虞音手中。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咚咚咚”的叩门之声,虞音将刃尖抵在她咽喉,她兀自一副不惧的神色。
“说,谁派你来的?”
虞音面无表情,声音不急不缓,冷冰冰地,眼前之事仿佛惊不起她心中丝毫涟漪。
“我不敌你又怎样?小贱人,要杀要剐随你便!一会你到了台上照样是死,不急于这一时,左右你是别想活过今晚的。”
虞音见她一时半会是绝对不肯就范的,匆匆将她手脚绑了,随手取出一方素帕,揉成团塞入她口中,将她按进了杂物箱里。
敲门之声渐显急促,开门见却是坊中的丫鬟,
“姑娘,坊主让我来告诉您,台上和声乐师均已齐备,只待您登场了。”
“这便去。”
掩上门,她来到妆奁前,迅速描了个极淡的妆容,唇心是一点樱红。继而又取过案上七弦琴,指腹轻抚琴身,深深的看着它,那是娘亲八年前仅留给她的遗物…
她母女二人避居于世习武练琴,共同渡过十载光阴,可娘亲至死都不肯说出当年之事,只道所有的答案,都在这琴中。
虞音苦思八年,不明白为何打记事起便要生活在那山谷之中,不明白自己的身世到底如何,不明白娘亲每每的病痛究竟遭谁所害。她决心要查个明白,这才有了凉陵府花魁之事。
她定了定神,不敢再过多耽搁,听见杂物箱中闷闷的踢打声音不绝,虞音轻轻合上梳妆室的房门,径朝台上而去。
穿过几重厅堂,坊主早已在台下相候。见虞音到来,满面春风迎上前去,她实是爱极了这位从天而降的美貌琴师,只不过这性子嘛,若是再轻柔些、近人些,那便会更好。
坊主登台报幕毕,四下顿时呼声如潮。虞音踏锦缎缓步而上,但见远处画舫水榭、复道回廊间,尽是翘首观望之人。达官显贵、豪门闺秀、风流名士,如聚蓬岛仙阙,争睹花魁仙姿。
七弦轻振,音如清泉泻玉,满堂喧哗霎时寂灭。
虞音目不视琴,唇角极轻、极浅地向上弯了一弯,并非笑靥,偏生引得满堂宾客心旌摇曳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