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玉虽为太子,却并不得母妃喜爱。
幼时他初识“母慈子孝”,以为只要他足够孝顺乖巧,就能换来母后的青眼和疼爱。他曾为母后亲手雕刻生辰礼,换来的却只有她一句冷淡的“放下罢”。相反胞弟哪怕是送吃剩的糖葫芦,也会令她眉开眼笑。
既然真情换不来真心,他便不再付出真情。
*
暗室丈许见方,头顶用木梁架着,左墙有段木梯,显然是通向塔中的。
墙壁挂着两盏长明灯,微光虽淡,却足够照亮室内。角落里堆着些干草,还有个蒲团,是段沉玉平日歇息的地方。
宁禾找了个墙角抱剑坐下,闭目不言。
段沉玉跪坐到蒲团上,青袍曳地。
“宁娘子为何会被官兵追杀?”
宁禾睁眼,似笑非笑:“杀人越货,你怕不怕?”
段沉玉不仅没慌,反倒笑了。
他缓缓摇头,眸光温柔:“玉不怕。”
“娘子是好人。”
他生得斯文清雅,昏暗灯火下眉眼深邃,白肤红唇,平添几分艳色。
宁禾对上他清润的双眼,脸颊和耳朵突然开始发热。
她移开视线,一时不知该看哪里,觉得转开脸会显得太局促,于是靠在墙上闭目,漠然开口:“等你真见我挥剑杀人,溅得满身是血,就不会这般觉得了。”
段沉玉轻轻笑了声,音如玉珠洒落,视线不依不饶落在她身上。
“玉相信娘子杀的都是恶人。”
不等宁禾讥讽,就听得少年吐出第二句。
“譬如那张家,娘子不就是替天行道吗?”
宁禾蓦地睁眼,杀气迸发,撞上少年澄澈和煦的眼睛。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段沉玉道:“娘子方才说杀人越货遭追捕,近日吴郡死的人里,唯有张家值得官府大动干戈。”
宁禾没有否认。
她不觉得需要否认。
沈玉自己都自身难保,窝藏在这狭小的暗室,哪有工夫去出卖她。
她冷笑:“太聪明不是好事,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说罢她闭上眼,认真思索官府为何这么快就查到她身上。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接过的刺杀任务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她从未失过手,也从未留下过破绽。
只能是有人出卖了她。
金玉刀?
这是最有可能的人。
但这沈玉……似乎也不一般。出现的太巧了,她可不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被追捕,沈玉恰好就有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