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玉推门进屋。
伤药已经放回柜子,盆里堆着湿衣和沾血的布条。
宁禾坐在桌前,衣袍宽松,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肩头,容色苍白。
他缓步上前,主动端起铜盆。
宁禾抬眼看他,“直接烧了。”
段沉玉愣了一下,点头应下:“好,玉知道了。”
他走到厨房,把衣物一件件塞到灶中,待拿起一团白布,动作一顿。
这是何物?
他抖开来看,布约一尺宽,很长,雪白洁净一点血污都没有,隐隐有淡香。
段沉玉年方十六,十三便定下太子妃,若不是被废,今岁早已成婚。
他稍加思索后便明白了是什么。
湿润洁白的布条好似化身成蛇,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他蓦地松开,温静的神情僵硬,耳尖薄红。
布落在地上,沾了污尘,他静静看了好一会,才抿唇拾起来,丢进红通通的灶膛。
*
翌日清晨,张家主院廊庑中昏迷的仆从悠悠转醒,待看到庭院中的尸体和屋里死不瞑目的主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叫声吵醒了其他昏迷的仆从,张家顿时混乱起来。
不过一刻,官府便得了消息,一队衙役匆匆赶来,将张家围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捕头看着院里的血腥场面,倒吸一口凉气,一边命人封锁现场,一边派快马去请仵作。
郡守得知此事后,即刻放下手中公务,亲自赶来。
他身着官服,神色凝重,下了马车便快步走进院子,看到张重圆一家的尸首,脸色瞬间阴沉,转头对捕头厉声道:“给我查!我倒要看看哪个如此胆大包天,敢对士族下手!”
按大晋律令,别说杀士族,平民哪怕是伤了他们,都逃不过阖家丧命的下场。
但士族杀人无碍。
只是大部分士族在乎名声,不会光明正大杀人。
消息飞速传开,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有说张重圆得罪了江湖高手的,也有传是旁的士族下手。
但这些流言很快被官府压下,衙门贴出告示,严禁百姓私下议论,违令者重罚。
官府的人上门,宁禾一人在院子里练剑,段沉玉躲在地窖里。
这群官兵随便搜查了一番就走了,丝毫没怀疑。
三年前宁禾和宁扶花来到吴郡,她不久就去官府挂牌“护卫”的身份,故而她不怕被查,也不怕被看到伤药。
更何况这鬼巷在吴郡人眼里万分晦气。
这地方闹鬼二十年,曾有人不信鬼神,搬来住了还没半月,家中便频频出事,甚至还死了人,一连三户人家都如此。
后有来吴地新任职的刺史郡守,不信邪想拆了这片占为己有,结果也出了事。
从那以后,便再无人敢住这,也无人敢拆。
直到三年前宁禾和宁扶花搬来。
在吴郡人眼里,她们是怪胎般的存在。
宁禾也不解释,或者说这就是她和师父所希望的。
大隐隐于市,但不和任何人深交。
有朝一日做完该做的,存够了银子就金盆洗手,买座大宅子,潇洒轻松过完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