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荷最近的情绪烦躁且挑剔,恒星硬塞给她的几个新人资质平庸,远达不到她的标准——演员这行,勤奋决定下限,天赋决定上限,她从业十年,一眼就能看出谁吃不了这碗饭。
收到时音消息时,她脑海里清晰地回忆起了这姑娘的两场戏,心底竟生出几分难得的期待,决定再见她一面。
“文姐,我还是希望您能做我的经纪人。”时音将精心准备的简历推过去,神情坦然。
文锦荷随意翻了翻,最先关注的是她的学历:“檀城二中?这是高中吧?今年央戏、京影、沪戏,一个没考上?”
“我没参加艺考。”
“虽然科班出身不算绝对优势,”文锦荷皱了皱眉,“但你这……高中肄业,也太难听了,准备当‘绝望的文盲’啊?”
“是毕业,”时音纠正,“我成绩还可以的,能上综合类大学。”
“多少算可以?”离开校园二十多年的文锦荷对分数毫无概念。
“班里38、39名吧?”时音掰着手指回忆模考排名。
文锦荷挑眉:你们班总共多少人?”
“……45。”
文锦荷无语地喝了口咖啡。
时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解释他们班是重点班,名次不代表什么,檀城二中的重本率高达98%,剩下2%还出国了——她真没那么差,肯定有学上的。
可转念一想,高考成绩过两天就要公布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
算了,到时候用事实说话,吓死你!
文锦荷已经换上看学渣,不,“失学少女”的眼神:“你脸蛋不错,演戏也蛮有灵气的,如果不看资料,我会以为你受过专业训练,但仅凭这些不够,你有的,我手底下孩子也有,我凭什么要额外分精力带你?”
“因为我有他们没有的东西——绝对的服从,和明确的目标。”
时音的指尖无意识划过杯沿,留下一道浅浅的雾痕。
“您是个优秀的战略家,我会完全服从您对我发展路线的全盘掌控,这点上,我跟关影帝不同,”时音推销自己的同时,不忘踩关席一脚,“我相信您的专业判断,特别是选剧本的眼光。”
“您可以把我当成最锋利的刀,您指哪,我打哪。我可以不谈恋爱,不休假,不上综艺,严格控制饮食,坚持锻炼身体,每天琢磨剧本。您给我安排任何课程,我绝不会喊一声累,当然,我的服从不包括饭局和潜规则,我希望钱色交易是您最后的选择。
文锦荷抿了口咖啡,声线冷冽:“纠正一点,虽然我的确什么都管,但拉皮条——那是行业里最下作的经纪人才会碰的脏活。”
“所以你的目标?”她锐利的目光锁定时音。
“我要当影后,”时音挺直脊背,眼底似有暗火燃烧,“不是明星,不是流量,是拿到大满贯的影后。三年内,我想拿到第一个有分量的新人奖或女配,五年内,我要冲击主流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十年内,我要站在这个行业的顶峰,让所有人只能仰望我。”
——时音从不耻于展露自己的野心。
与当初严莉的反应截然不同,文锦荷听到这番近乎“狂妄”的宣言,并未流露出丝毫嘲讽。她狭长的凤眼一瞬不瞬地审视时音,长达十几秒的沉默里,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辨别这番话里究竟有几分是虚张声势,又有几分是破釜沉舟的真心。
“你的野心不小。”文锦荷缓缓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瓷盘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关席用了整整十年才捧回第一座影帝,这条路远比你想的难。”
“别以为有天赋、拍出好作品,奖杯就会理所当然地递到你手里。这个行业的常态是失败。你必须习惯一次次满怀希望地重来,然后眼睁睁看着机遇从指缝溜走。”
“多少如今的影帝影后,都曾靠烂片维持曝光。你也可能一样,需要用三部、甚至四部不尽人意的作品,才能换来一个真正的好剧本。”
她语气稍顿,刻意加重了现实的残酷:
“甚至——我只是举例——连我也可能失败,当我拼尽全力,却依然没能为你撕得应有的荣誉,让你与奖杯失之交臂,你承受得起吗?”
文锦荷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也深知无法抗衡所有资本。
“正因如此,我才来找您。”时音迎上她的目光,“只有您成功走通过这条路——从一无所有到高朋满座,亲手捧出个大满贯影后,难道不比双金影帝更有成就感?”
她笑盈盈地望着文锦荷:“文姐,您需要一个战士。签下我,捧红我,是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您可以去征服您曾经征服过,也本该属于您的山头。”
“至于我,我比谁都清楚前路有多难。但我有非登顶不可的理由,所以绝不会放弃。就算这条路布满荆棘,需要我跪着走完,我也会倾尽所有,爬到终点。”
她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重复:“我必须爬到终点。”
文锦荷沉默片刻,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你想进恒星吗?我可以签你,但不能保证只带你一人,我毕竟是恒星的经纪,有公司任务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