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人静,细漪弄音,夏在碎冰凉中。
这样的燥热天气,就该躺在矮榻上,享着冰缸,裹着薄薄的冰绸丝被睡上一觉,可宁月不能。
她驱退了整个御书房的人,自己一个人对着面前的奏折犯愁。
奏折上写什么的都有,说北边郡守来奏折,说北沼国的蛊人几次在大晋边境处作乱,似想再起战事,想要增军扩招,南边郡守来奏折,写南雪国今年给的供奉更少,不过他们愿意和亲过来一位公主,写西边郡守来奏折,西蛮常年劫掠,打一杆子就跑,怎么都抓不到人,写东边郡守来奏折,说东水又起水患,请求减免赋税。
剩下六部也不省心,今天宁月一上殿,这群人就开始吵,其中闹得最大的,是今天刚闹大的户部尚书林松霜林大人的贪污案。
大理寺卿夏松声出来弹劾的,证据确凿,送到案上之后,又有很多人出来请愿、一同弹劾,当时看那个阵仗,宁月差点儿没当场给那林大人判了。
幸亏嫂嫂之前说的话她还记着,她咬着牙没有当场判,而是按着皇嫂所说的话安排下去了。
但是接下来呢?接下来要干什么?
宁月看着满桌子的奏折发呆。
小公主这辈子学的最多的是琴棋书画,做过最出格的事儿是偷偷看点避火图,搜罗点世家美男画像偷偷猜猜自己的未婚夫会是谁,至于朝堂政事,她真的不懂。
正是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门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启禀皇上,皇后求见。”
宁月抻长了脖子看向门口:“宣。”
三息后,烟令颐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随后从门外提裙而入。
皇嫂今日穿了一套红色配霞帔袖衣,服髻龙凤饰,衣绣龙凤纹,戴头戴龙凤珠冠,每走一步,身上的金纹都熠熠生辉。
烟令颐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繁琐复杂庄重的衣裳,她更爱一袭轻便武装,但人在皇城,只能如此。
“臣妾见过皇上”进门后,烟令颐向宁月行礼。
“都下去。”宁月先让其余人下去,后道:“皇后起来。”
引烟令颐进来的小太监心里嘀咕了一声“怪哉”,以往皇后每次来御书房,皇上都会直接命人将皇后挡回去,这还是头一回迎进来呢。
难不成三灵山一转,叫帝后二人关系破冰回暖了?
几个思绪间,小太监已经走出去了,而烟令颐则提着手中食盒走进来,道:“皇上忙碌,臣妾叫御膳房做了点吃的,给皇上补补身子。”
她声量放的不低,正好叫退出去的小太监听见,宁月也一直挺直腰杆配合她,等到小太监出去了,宁月才泄气一般趴在案上,用一种“活着好难”的语气说:“皇嫂,奏折看不懂。”
烟令颐走到近前,气定神闲道:“我来。”
摆在烟令颐面前的,是她做梦都想要接触到的东西,朝堂上的每一件事儿,她在后来的日子里都会仔细回想,来想这件事儿如果放到当时的她的手里应当如何做,现在,她有了修正的机会。
只见烟令颐拿出奏折,挨个儿在每一个奏折上面批改,一边批改一边跟宁月讲为什么这么批改。
“北沼国的战乱暂且搁置下,不必管,建业没有多余的钱去支援他们,去岁一年就打空了大晋的国库。”
“南雪国和亲过来的公主封为皇贵妃,你好生待她,她是两国情谊的象征。”
“西蛮这头与北沼国同理,不必管。”
“东水这边不可减免税收,但是可以开放沿海商贸,这样,东水就有钱了,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走私,待到东水税收养上来,回头可以反哺大晋,到时候,才能去谈战争。”
烟令颐做这些事的时候,宁月两眼冒星星的看着她。
皇嫂怎么这么厉害呀!
一本本奏折走下去,最后走到林大人这条线,烟令颐沉下眉眼,道:“将这件事交给锦衣卫指挥使去查,让锦衣卫这头的人重点去查历来帐本。”
两人正是言谈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通禀声,是齐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