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繁音冷冷打断:“恩将仇报,倒不必用沈微做挡箭牌,你要是真心待他,便不会与大老爷同流合污害了他两任未婚妻。你不爱任何人,你只爱自己,就像你胳膊上的故意弄出的伤,只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生来众星捧月,我不那么做,怎么能让他被人人唾弃只能依靠我一个人!沈靖要他的命,是我提出克妻一计缓和,没有我,他早被自己亲生父亲弄死了。做他的妻子注定不得善终,你比那两个蠢货聪明些,谢婉被我推下去的时候还唤我救她呢,我花了很长时间接近贞敏县主,还没动手她自己便病死了,算不到我头上来。”沈妩阴森森盯着她,惨然地笑起来,许繁音愈平静,她便愈疯狂。
她那日还回去的并不是烫伤膏,而是去疤痕的药,从前沈微给她的,她以自残来引起他的关心,头一次便被他发现了龌龊心思。
那心思起得很久,从她被先夫人带回沈家,以为再也不用做下一任花魁的替补起,觉得自己和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
但是沈家的人并不接受她,除了沈微,在一个幽夜,她生母唯一留下的戒指被故意扔掉,是沈微帮她找了回来。
彼时她在花园崴了脚,淋着雨哭,沈微给了她伞,还背她回来。
其实她和沈微年纪一样,生辰都在同一个月,先夫人让她做姐姐,他没什么异议地点头。她不想做姐姐,但她也不敢说,说出来,她只会被赶出沈家,再度成为乞儿,再也见不到沈微。
但她长大了,总得嫁人。丈夫与贼寇搏斗本就身受重伤,她只是顺手让他少受点苦,她根本不喜欢那个人,唯一能回沈家的见到他的机会就是守寡,所以她连腹中孩子一并拿了。
沈妩将这一切戚戚道出,越说越疯:“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身边不能再有其他女人。”
“他对你无意。”
最简单的话也最诛心,沈妩咳嗽着,一张美丽的面孔扭曲变形:“我知道,他不爱我,他不爱任何人。其实这样也可以了,他不成亲,我守寡,也算苦命鸳鸯了。但是你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变了,他一个冷漠内敛的人,竟然会因你牵心,我不想害你,可他对你越来越深情的眼神逼着我害你。”
“他把你保护的比眼珠子还金贵,你命也真硬,喜房,落水,慈安堂遇刺,还有碧波楼大火,几次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你居然都活下来了。”
许繁音摇摇头叹了一声:“你到现在还在吐血,是落水那次中的毒吧,为了撇清嫌疑,真是能对自己下狠手。”
“是啊,在他面前几次咳血,我以为他会顾我,他却连个眼神吝于给我。是我把他想得太好了。”沈妩幽幽望着外面的夜,“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不如死了干脆。他去明州督造堤渠,没告诉你,是和朱淮宁一起去的吧?”
许繁音握紧八仙椅扶手,面上却没什么大波澜:“你让朱淮宁对沈微下手?”
“是我,也是沈靖。没了沈微,不就没人阻拦朱淮宁对你予取予夺,他怎么能不答应。”沈妩无辜微笑,“许繁音,其实我不讨厌你,从上到下都逼我再嫁,我跳水是真的不想活了,没想到你会拼了命的救我。你不应该勾走他的心的。”
“他的心长在他身上,愿意被谁勾就被谁勾,只是朱淮宁那个蠢人,居然和你为伍。”许繁音撇嘴。
沈妩哂笑:“确实够蠢的,大老爷恨极了沈微,你是沈微的妻子,他死了,你怎么可能好过……”
该说的都说完了,许繁音不想再和沈妩多待,起身走到门口,沈妩在她身后道:“你不杀我?他对你说了么,母亲要他不论我做了什么都要顾全我的性命。”
许繁音微微侧眸:“杀人犯法。我不是菩萨,你害我这么多次,我恨不得将你一条条剐了了事,可死了倒让你痛快,对你这种人,知道沈微与我相亲相爱,白首偕老的活着比死了更折磨。”
沈妩一愣,扭曲的面孔浮现几分嘲讽:“呵,如果没错,沈微的死讯应该传回来了吧,你不会有和他相守的机会的。他一死太子坐不住朝中必然大乱,许繁音,你以为你能活得过今晚?”
“那且看吧。”
许繁音的云淡风轻比刀子扎到身上还令沈妩难受,她开始不确定起来:“沈微死了吗?”
“许繁音,你别想骗我,你以为装得若无其事我就会信你?”
“你回来,沈微死了对不对?”
“你告诉我……”
许繁音懒得再回头。
事实却也如沈妩所说,今夜不得安宁。许繁音才刚走出院子,小沙弥匆匆而来:“施主,寺外有人叫门,说是太后娘娘的近身内侍,陛下病情加重,请大长公主进宫陪伴。”
“不要开门,这个时辰宫门早已下钥,他一个内侍如何能出得来,况且陛下病重,不请太医请大长公主是何道理。”许繁音沉静道。
“是,住持同施主想的一样,并没有开门。”
随着小沙弥往大殿去,又有几个僧人焦急跑过来:“施主,外面贼人叫门不开拿了器具撞门,还放火箭烧寺,大殿一侧已经着火,万一火星子被带到寺后的厢房后果不堪设想,厨房底下有一间大些的储物室,住持命我们安排施主们先下去暂避一二。”
一间储物室又能躲几个人呢?火光闪烁,许繁音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匆匆到大长公主厢房,齐氏率先迎了上来:“阿音,外面吵吵嚷嚷的怎么了?”
“没事的,娘,听我说,大殿不慎走水,祖母行动不便咱们趁早避去安全些的地方,免得大火烧过来走不掉。”许繁音尽量保持平静,“太妃也一并过去,素容和崔嬷嬷会护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