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眼圈有点重、没有换昨天的衣服和化妆,带着丝赶路的狼狈,松垮垮像被揉皱的一张纸。
包厢的暖气被吹散,言语缓缓安静下来。
如果一个人突然以全然陌生的面貌出现,那可能是她正经历着一场风暴,被裹挟其中,已失去理智……
可惜黎老师不懂,她被意外的惊喜击中,上次吴优难得参加生日宴还是五年前。
黎昕怨恨过,可惜女儿也有借口——吴优连自己生日都不太在意,从不庆祝。
也许她就是个缺乏仪式感的女孩吧。可是有一次,吴优买给萧薇的圣诞礼物不慎选错了地址,派送到了老家里。
她打电话让老吴帮忙收取。包装繁复的盒子,连纸箱都跟普通快递不同,显示着购买者的精心。
黎昕瞥了一眼就错开视线,多么可笑,她的女儿宁愿为一个寻常的洋节给朋友挑选礼物,却不肯为母亲一年仅一次的生日费一分一毫的心思。
刻入骨子的涵养很难抹除,吴优落了座。尽管蕴藏着怒气,她还是环视着和熟悉的叔叔阿姨打了招呼。
这些看着她长大的母亲家属院同事,或是至亲。都听说悠悠在上海大公司上班,业务繁忙、前景向好,难得一见,却衣着随便,只扎了跟低马尾,发丝略有丝凌乱。
几个长辈在心里暗暗庆幸:“果然孩子还是留在家里当个gwy好,看学历最高的悠悠在上海工作累成啥鬼样了……”
新加的椅子放在母亲和陈宴中间,吴优烦躁地拧着额头,陈宴他凭什么坐得这么C,是什么紧要人物么
也好,挨得近一点方便说事。
吴优从随身的托特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挑眉轻语:“陈经理,出去谈会儿工作吧?”
外形的魅力最浅显,随着阅历增长,谈吐中游刃有余的底气才泛着弧光。吴优最懂拿腔作调,带着笑眯眯的表情,那样客气实则傲气地睥睨着别人。
方才腹诽的亲戚纷纷侧目,看刚刚还疲态难掩的人像气球一样吹鼓、向上,满涨士气。
黎昕短暂地晃了晃神,在吴优伸进包包翻找的时刻。期待闪过,她以为女儿可能会携带一份礼物。只是转瞬,如一根火柴燃烧的几秒钟。
“悠悠先不聊公事,吃饭吧”黎昕讪讪地说。
吴优不作反应,注视着陈宴,他岿然如山,顶着一桌的目光淡然:“我定了阿姨爱吃的黑森林慕斯蛋糕,你待会儿也尝尝。”
“我不饿。”
吴优极擅长让人下不来台,她不高兴,绝不看场面情形。
“悠悠和陈宴在一个城市,现在还一起工作,真是太相配了。青梅竹马的缘分多难得,黎老师和宋老师早点定下来好日子才对。”
旁观者只从座位次序观察,知道黎昕和宋菁关系好,还以为两个小辈早成了一对。
触到了吴优的逆鳞:女孩子的怒气,总易被认为是娇憨,仿佛任何两个人往男女关系上误会,争吵就变成了打情骂俏。
“我哪配得上陈宴啊,听说伯父最近又高升了,怎么好久没见他回W市啊”
她带着嫣然的笑意,唇角残忍地扬起。
萧薇的工作是陈宴父亲上一年帮忙打过招呼的,算相关的同个系统。但这半年来有些传闻在圈子里渐渐翻涌,已经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陈父在外面的私生子很是闹腾、家宅不宁。
这犯了官场的忌讳,背后有人评价:“还好正宫稳得住,不吵不闹,不然早被组织记过了。”
陈宴及宋菁的脸色刷地变了,母子当然是恨陈父的,但早已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借他的势,扬自己的威,不习惯再回归凡俗的生活。
表面风光被吴优戳破,她并无半点内疚。在吴优看来,往日用了爹的名头,现在就得担着八卦的揣度。
吴优和陈宴从来不是一路人,她见证了他自童年就为家庭而痛苦,曾经以为彼此拥有一样的悲伤。
直到陈宴一边怨念父亲的无情,一边又享受着他的便利而留学、回国工作。
吴优不会过这样的生活,她当然可以据理力争,要求和吴率相同的待遇。但转身海阔天空明显更加酷。
从小她都在积累资本,给了长大的自己选择的空间。
谁说打人不打脸,吴优此刻只觉得好爽。什么翩翩贵公子,背地里都是乌糟玩意。
陈宴兀然被揭了短,吴优的毒嘴果然堪比匕首,一句话直插要害。
父亲凭着外调的说法,已经半年没回家了,逼着他和母亲接受那个外面的“弟弟”。屈辱却又毫无办法,让他时常觉得人生无趣。
想发疯的人凑到了一起,核弹的开关即将被按下。
“悠悠你呢听说刚晋升管理层,你的‘朋友’应该很为你高兴吧?”
停顿片刻,陈宴提示:“那个和你同吃同睡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