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认知中,万俟祖很少用理想化的态度来处理和人的关系,讲究平等稳定。
你对他友好,他也对你友好,你跟他闹,他比你闹得更狂野。
他不会把身边人放在泾渭分明的地方,原因就是自己刚刚说的——压根就没有真正的“泾渭分明”。
“更荒谬的是,难道你觉得祖是天生擅长工作吗?”
Marcus百思不得其解,道,“他大学念的导演,研究生进修商科,毕业后才开始琢磨经纪人相关事情。他也是一点点学来的。”
“再看看你,我不相信你的家庭没有教过你经商,而你在圈子里耳濡目染很久,了解生态和规则。”
“你为什么会认定自己属于没有能力的一方,进而推诿亚原本属于你的责任和义务?”
黎亚岷用力阖上眼睛。
Marcus的思维符合他的工作要求,法律人擅长阅读规则,理解规则,并运用在事实上。
他直白说出了黎亚岷完全不会去想的事。
——万俟祖能做的事,其实他也能做。
某些经纪人管理艺人,要求他们完全听话,恨不得把人变成脑袋空空的提线木偶——通常只针对学历不高,处理不了繁琐情况的艺人。
这明显不适用于黎亚岷。
所以他们应该是另一类经纪人和艺人,也是Marcus见得最多的一类:互相扶持,各取所需。
听了Marcus的话,黎亚岷忽然想起那天万俟祖摔表。
他刚醒,精神不太好,脸又冷又白。
黎亚岷想,万俟祖是沈惟笛和乔恬经纪人,当然该为此负责。
而自己在麻烦中帮忙解决了一小部分,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就交给阿祖醒来再说。
因为经纪和公司相关的事,一直在万俟祖的“能力范畴”里。
黎亚岷唯独没去想,沈惟笛是他侄子,一开始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才被黎初洋塞到万俟祖手里。
公司也是他的公司,除了作为演员的报酬,他还拿了公司高比例分红。
不管是站在沈惟笛叔叔的角度,还是公司负责人的立场,他都应该主动处理危机,而不是在甩开事情后跑去医院,和沈惟笛在病房门口上演闹剧。
那个时候,万俟祖对他非常失望。
在想不通的时候,黎亚岷感觉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
现在福至心灵,他也没觉得好受,发烧让他的心跳变得很快,砰砰砰乱坠,心脏每次下砸都浮在空中,找不到落点。
黎亚岷开始有些害怕了,前不久,他还能认为是万俟祖变了个人,他从没变过,也就不应该是过错方。
现在Marcus把所有改变都用逻辑串联,黎亚岷不是蠢货,当然能分辨谁是傻逼。
但Marcus没有止住叙述的意思,反而把椅子往前拖了拖,让他认真听清楚每一个词。
“在祖生病住院期间,你已经证明了很多。你会商业谈判,会好好和人沟通,会在公共场合表达得体观点——你明明会这些。”
“作为合作伙伴,你推诿了大部分责任。作为他的朋友,你在他生病晕倒的时候没想过要尽可能帮他减轻负重。”
Marcus顿了顿。
“老实说,我甚至不知道,在你去见他的时候,你是想要用炫耀的态度表达‘你看,沈惟笛比我还遭’,还是真心实意想去探望他的病情?”
两人的目光对接了一会儿,Marcus句句发自肺腑,而黎亚岷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Marcus叹了口气。
“你没把他当朋友,黎,至少他会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