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涌上一阵暖意,他颊边微红,摇摇头道,“不用了奶奶,娘子让我来借点辣子,我还要早点回去。”说着把豁碗递过去。
老妪应了一声,接过碗交给身后一个小女孩。那女孩抱着老妪的腿探出脑袋,傅元低下头,直直对上她毫无顾忌的眼睛。
他记得这孩子,七八岁的小丫头,在学堂和其他小孩一同上学,人虽机灵却并不爱读书习字,平日也极少说话。
女孩抱着碗跑进里屋,不消半刻便手捧满满一碗辣子回到檐下,脆生生喊一句“夫子”。
傅元蹲下身子同她平视,缓声问道,“明日教你们《千字文》,你可要来?”
女孩垂下头,手指绞着裙边,“明日,我要跟奶奶上山摘野菜……”
老妪一听忙打断她的话,“你这丫头非要跟我上山做什么?日头毒,蚊虫又多,不如跟着小郎君多认几个字。”
女孩被训得不再吭声,把碗塞到傅元怀里,自己则赌气般折身跑进屋,“砰”一声摔上里门。
傅元闻声起身,眉头微挑。
那老妪脸涨得通红,整个人不住地弯下身子咳嗽,“这丫头一天天的,咳咳……真是要气死我。”
“奶奶您先缓一缓,小孩子都不喜欢习字,日后开蒙就好了。”
傅元又轻声宽慰了好几句,眼看着天色将晚,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待回到家时,百里正拿着一只小羊腿坐在院子里啃得起劲儿,见他来了忙起身朝厨房喊道,“小娘子,公子回来啦!”
关纤云循声探出头,“去这么久,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快点来端菜。”
傅元走进厨房,将辣子放在一旁,看见灶台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米粥。他正要伸手拿帕子垫碗,忽想起自己此刻还是个“傻子”,手在半空转了个弯,便径直伸向瓷碗。
关纤云忙拿筷子敲他手背,道,“垫个帕子!上次都烫伤了还不长记性。”
“我忘记了,娘子别打我呀……”
他把脸凑到关纤云颈窝,又闷着脑袋蹭了半天,贪婪吮吸她身上桃花香气,这才餍足地端碗回到院子里。
三人吃过饭,傅元拽着百里去洗碗,实则压低声音吩咐他道,“明日你去国公府,让傅子衍找时间来见我。”语气一顿,“就说我生病,勿要惊动二老。”
百里嗯了一声,又斟酌问道,“关小娘子那边,要一直瞒着吗……?”
“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傅元语气放软,“待日后查到真相,我自会亲口告诉她。”
河湟之事一日未决,他便一日不能同小娘子坦诚相待。
“河湟战后,我是如何回到临安的,此事你可知晓?”
他侧头望向百里,百里犹豫片刻,如实道,“殿下当时与许潇然将军二人深入敌营,许是被敌军发现了。待属下率兵赶来时,您被许将军拖着走出大漠,醒来就变成痴傻模样……”
傅元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我就被圣上削去官职,贬为庶人?”
百里摇摇头,“殿下,如今临安满城都说您是勾结外敌的叛徒……”
“叛徒?”他一惊。
“他们说你故意将虎贲军引入埋伏,还持虎符下令守城士兵不开城门,致使两万虎贲军被困沙场。”
百里越说越觉心痛,声音颤抖道,“我知道殿下绝对不是叛徒,但那么多随您出生入死的将士,全都死在河湟了……”
傅元下意识去摸腰间虎符,却只摸到一只空荡荡荷囊。
他当即明白,定是行军期间,有人趁乱偷走虎符,下达假令以胁守城士兵。可军队里能近他身的人少之又少,真正有机会下手的人……
他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你放心,虎贲军不会枉死,我定会查出真凶,还他们,也还自己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