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掌宫是个小娘子,皮肤白的透着淡淡的鸭蛋青。她站在那里,任凭周遭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眸中仍没有分毫慌乱,如一块凝住的墨玉。
半晌,群青将小宫女的手拂下去,环视一周,道:“你们不要忘了,今日是来参选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先进去考,还没考怎么知道自己考不上呢?”
一时间,宫女们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想看戏的、想闹事的、借势都散了,群青的手也被那小宫女甩开。什么掌宫,缩头乌龟罢了!
且说那另一边,几个贵女听到了院中传来的吵闹,窃窃私语:“她们好像在说我们。”
尚服局的顾尚衣就垂手侍立偏殿门口。
顾尚衣矮矮胖胖,一副和善的笑颜:“不必管她们,且跟奴婢进殿喝杯热茶等待……”
话音未落,正在下牛车的崔二娘子失足滑下来,险些崴了脚。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拍在了小内侍脸上:“你怎么扶的人!”
顾尚衣霎时抬眼,站在一旁的宝姝也惊住。小内侍捂着脸上指印,眼神羞愤。
崔滢却还在检查自己的裙子。她通身珠翠挂满,晃花人眼。宝姝走过来,塞给那小内侍一枚金珠,又挽住崔滢:“你气性也太大了,这是宫中,不是家里,内侍岂是你打的?”
“若非你们家非要让我应选,我至于如此受罪吗?”崔滢体型微胖,可见平日养尊处优,稍微走两步便气喘微微,“本来准备嫁妆就够忙的了,还要往宫内跑,没一件事顺心!”
这些年,崔家依仗着肆夜楼声名鹊起,崔滢的衣饰一日比一日华贵,她的脾气亦随着崔家声望一起水涨船高,愈发不可阻拦。稍有不顺,便如水溅在油锅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宝姝心内觉得她丢人,但两人毕竟是未来的姑嫂,只得忍气吞声将她挽着,只盼别出什么岔子。
这崔滢,就是即将与孟观楼成婚的崔二娘子。
崔家虽然大富大贵,可商人的地位毕竟不比官宦之家。孟观楼是相爷之子,孟家便与崔家商量,要崔滢进宫内领个官衔,抬高她的身份,也好与孟观楼相配-
顾尚衣拖着裙摆穿行过殿,出现在打开的殿门口,使得宫人们的喧嚣吵闹停止。
群青终于看清顾尚衣的脸,她细眉圆脸,看上去和蔼可亲:“诸位方才喧哗吵闹,发生什么事情?”
宫女们见顾尚衣躬身询问,态度亲和,一时有些犹疑,还是诵春脆声开口,大胆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为什么那些娘子比我们先进去?”
“长庆宫的诵春?”顾尚衣从刘司衣接过诵春的木牌看了两眼,“你的疑惑我已记录在册。”
她顺手将木牌递给刘司衣,刘司衣将其投入室内火盆内,“诵春今日的应选资格取消。”
话音落下,四面一片寂静。
诵春怔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一时没分辨出话语中的含义。
“长庆宫,因四殿下失踪,陈德妃娘娘又不住在那里,所以是座空殿。”顾尚衣和蔼地笑道,“你平时不用伺候贵主,也难怪如此不懂规矩。”
她说完,又转向其他人:“可还有人有疑问?若没有问题,随本官进去应选。”
四面静得只余风声,所有人都把木牌不敢出声,知道了这顾尚宫的厉害。
一路上,有如阴云压顶,再无来时的兴奋,有人悄声道:“什么为了大家出头,难道她自己不考?本来就是为了自己,喊那么大声,倒将自己害了。”
“就是,既要进六尚,就得遵循六尚的规矩。今日算可是学到了……”
倒有人换上一副歉疚姿态,凑近了群青:“掌宫姐姐方才有言在先,是我们没有领会。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人总是善于给自己的愧疚找借口。
群青没有搭理,只是回过头,看着那个独自立在院内擦泪的身影,将那道影子刻在心中,随后迈进殿中。
顾尚衣,百闻不如一见-
几名贵女先进入空荡荡的殿中坐下。过了一会儿,宫女们才从前门鱼贯而入。
巨大的屏风背后,摆着桌案与笔墨,萧云如望着这一切,一阵咳嗽。陆华亭也并不意外。
前朝盘根错节,各方势力都急着挤进内宫,分一杯权力的羹,便是这样的结果。
直到看见一道身影走进来,陆华亭一怔。
群青撩摆坐在一案前,待铜锣敲响,持笔蘸墨,分明是认真作答之态。
他的目光落在顾尚衣的身上,又转回来:“这是崇敬殿?”
萧云如莫名:“不错,是崇敬殿。”
为何她没去尚仪局,而是参选尚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