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卫辞冷冷勾唇,眸色比月华还凉。他要亲自将宋吟抓回来,然后……然后……
暂且想不出该如何惩戒,卫辞终于挪步,唤来暗卫:“不必再盯着赵桢奚,从现在起,所有人都去查买卖户碟之人。”
“是——”
因着新奇的传单,与每日雷打不动聚在窗边探讨话本的学子,三味书肆名声大噪,在汴州之地彻底走红。
宋吟目前只写出两册,白日守在钱柜,难以静思,又不便让人知道著者是她自己,所以下文久久不见推进。她虽也喜欢点钱算账的感觉,但更想《女总督传》能够完整。
于是一拍脑袋,问云氏:“干娘,您想不想做掌柜的?”
云氏如今操持家事,以抵餐食和租金,沈珂则包揽了搬书墩地等活计,但终究是“小事”,面对在银钱上大包大揽的宋吟,常觉得局促。
她认认真真地合计过,同云氏解释道:“干爹在世的时候,教了您读书识字。家中的柴米油盐,也都是您精打细算,您心里头就有一杆秤,准得很呢。”
“我不行的。”寻常掌柜多是胡子花白的老者,云氏下意识拒绝,面露窘迫,“我只是一介村妇,哪里能做聪明人的事。”
“您是不愿,还是觉得自个儿不行。”
见宋吟神色正经,云氏沉思片刻,如实答道:“觉得自个儿不行。”
如若云氏不愿,宋吟便不强求,在汴州招位有经验的管事即可。如若是后者,那便简单许多。
“干娘,您儿子在学堂年年拿甲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生得聪颖。那能生出这么大一个聪颖儿子的人,难不成会是个笨的?”
宋吟嗔怪地白一眼,“要我说啊,女子是没机会去学,否则,谁做秀才还不一定呢。”
云氏被逗得眉开眼笑,伸指戳了戳她愈发白皙的额头,憧憬道:“川儿聪明伶俐,性情也和气,将来定能讨个好媳妇儿。”
她嘴角微抽,将话题强行拉回来:“我来教您算账如何,先学半月,您要是不喜欢,我再出去招人。”
话说到这份上,云氏很难不心动。转念一想,自己能吃得下冬日在冰凉江水里洗衣的苦,学算账,能难到哪里去。
等沈珂散学,饭桌上,宋吟随口提了提。
谁知,沈珂反应极大,倒不是有意阻拦,只他觉得闻所未闻。
读书考取功名向来是男子的事,且自家母亲除去洗衣做饭,何曾展露过才情,于是潜意识生出惊诧,如同听闻公鸡下蛋了一般。
宋吟听了来气,用筷子狠狠敲上他手背,骂道:“你娘今年三十又二,并非七老八十,她如何学不得。再说了,能得你秀才爹赏识,可见悟性不差。莫不是你怕一家三口里,唯独你资质最差,回头要哭鼻子?”
她纵是故作恶声恶气,仍听着软绵绵,不似沈珂,如今嗓音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活像沉闷公鸭。
是以,沈珂非但不恼,还被她骂得直笑,眼尾甚至晕出了泪,肩膀也抖个不停。
宋吟:“……”
见她举起筷子又要抽人,沈珂认错:“好弟弟,别打了,一会儿还得劈柴呢。是我狭隘,是我多虑,娘做事有耐心,你也有主意,我的确是咱们家资质最差的。”
“知道就好。”
沈珂看向母亲王氏:“娘,您就放心跟着小川学,衣物我夜里来洗,费不了多大劲儿。”
每日早晨,匀出一个时辰讲课。书肆里还有两位伙计,年岁不大,为了补贴家用来做工。宋吟见他们好奇,也唤来旁听。
值得一提的是,王氏年岁大,是以理解事物的能力强过懵懵懂懂的少年。还比宋吟多出实际的生活经验,会帮衬她勾去不必要的开支。
正当她沉浸于“先生”的新身份,汴州县令亲自前往城门口,等候贵人驾临。
原来,龙云藩王祁渊,为谈兵器买卖一事,亲访东涟藩地。办妥后,绕道来了汴州。只因下属顺着《女总督传》查到此处,虽不知著者是何人,却知晓唯有汴州的三味书肆在卖。
祁渊虚扶一把县令:“免礼。”
县令毕恭毕敬地问:“王爷大驾光临,所谓何事?下官一定鼎力相助。”
祁渊笑笑:“本王只是途径汴州,顺道来买些话本。”
第57章惊喜
汴州面食出名,清晨,沈珂早早起了床,走一刻钟买上宋吟喜欢的菜包,再来碗豆花,专程嘱咐莫要淋酱汁,等回去撒上白糖,只有这般她才爱吃。
回了书肆,母亲正拿着巾帕擦拭钱柜,眼前摆着巴掌大的“笔记本”,是宋吟做的,上头记了圆咕隆咚的字。
两位小伙计也麻利地开窗移门,迎来书肆的全新一日。见了沈珂,齐声唤道:“哥哥好。”
宋吟夜里紧赶慢赶写完了第三册,顶着乌青的眼,秀气地打个呵欠,懒洋洋的,活像只富贵人家娇养的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