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所在之处为阵眼,法阵以可怖的速度旋转起来。
下一瞬,他的魂魄直接被扯出了肉身,一道力量稳稳将其攥在空中。
从这个角度,整个法阵一览无余,是谢凌不陌生的驱魂阵。
但不陌生归不陌生,谢凌自己根本没用过——他只喜欢和怨魂厉鬼打交道,和活着的人定契约,或者直接把活人弄成死人——没兴趣费那么大劲把活人的魂生扒出来瞅一眼再填回去。
事实证明,不仅是他,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因为造一次阵的代价是燃烧建阵者的修为寿数。
谢凌冷冷地想,启微仙尊本领通天,为了看一眼他的“真容”,居然“慷慨”至此。
可惜了,这东西在他身上,作用约等于无。
不止驱魂阵,这世间所有施加于魂体的术法,放到他身上都要打折扣。
他身上承着万千怨魂厉鬼的因果,注定入不了轮回,它们是俯首称臣的“魇”,也是附在魂魄元神上的盾。
如他所料,殷回之抬眸看着他,只看到了一团漆黑浓郁的雾。
谢凌看着他无悲无喜的目光,一股难言的怒火在心底蔓延开来,他冷笑着问:“仙尊,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殷回之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兀自走到冰棺前,震碎了棺盖。
谢凌的猜想终于被证实。
灵柩内,是一具已经烧焦糊烂到看不出原本形态的男尸。
皮肤严重碳化皲裂,处处血肉模糊,胆子小点的,看一眼怕是都能吓晕过去。
但谢凌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用过九年、最后亲手一把离火焚掉的身体。
——“谢凌”的残躯。
谢凌的魂魄在空中看着那具焦躯,心头的怒火一点一点熄灭,变成了堵在心头的一口气。
什么样的动力才能驱使一个人将这样多看一眼都嫌恶心的东西,用灵力封在棺椁里七十多年?
谢凌闭了闭眼。
殷回之苍白的指尖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像是要将“我有的是办法”这句话贯彻到底。
谢凌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朝冰棺内丢了一簇离火,将当年没能燃尽的余孽,重新焚成灰烬。
殷回之便停了手。
“我认,”谢凌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仙尊别折腾了。”
殷回之目光平静,没有因为谢凌的话产生任何变化。
他掐诀将谢凌送回那具血淋淋的狼身中,剜出来的妖丹也被填了回去。
因为有人用灵力护着,那颗弱得可怜的妖丹没有受到任何损耗。
谢凌闭眼缓了一会呼吸,才问:“怎么认出来的?”
他做好了殷回之不予理会的准备,但殷回之回答了:
“乾阴宫一役,我留下的不仅方才那具尸身,还有一百多道地魂,其中有沈知晦的,三日前,他的地魂出现了异动。”殷回之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
谢凌的怒火彻底蒸腾起来,连冷笑都维持不住,他咬着后槽牙重复:“一百多道……多多少?”
不消殷回之回答,他便已经自己得出了答案。
参宴魔修一百八十九人,除去被系统空间力量干预的他和“巧色”,其余全被殷回之强留。
因果有道,生灵轮回,干预者是和天道作对。肆妄如谢凌,也只是炼化本就不愿入轮回的厉鬼。
至此,谢凌终于得知那三千银丝的真实来历。
也许一夕白头只是无数报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一百八十七道地魂……”谢凌死死盯着殷回之,“殷回之,一点不怕阎王找是吧?”
殷回之仿佛没听见,继续说:“沈知晦的地魂本不该在其中——没有人杀他。”
谢凌扯了扯嘴角,毫不意外:“是吗?”
“他后来也确实苏醒了,被师尊带回地牢关了三个月,要求见我,”殷回之完全无视谢凌的反应,兀自陈述,“他说他才是真的沈知晦,中间有人占据了他的身体,那些助纣为虐的是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