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如实与他道:“灵囊若被外人夺去,会生排异之象,彤华是前几日剖出灵囊,之后一直以神息供养,今日方才断绝。仙君也是今日见她命灯熄灭,方才报知尊主的。”
陵游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他回想起那日在明镜湖的时候,彤华房间里的香气浓郁。她平日里对制香的兴趣一般,也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气,他彼时觉得奇怪,却只以为是她无聊打发时间,再加之心思都在步孚尹身体之上,也无心多问这些事情。
如今想起来,莫不是因为她一直不曾斩断灵囊的供养,所以伤口始终无法愈合,怕不是为遮掩血腥之气,才有此举。
她分明有异样,他分明已察觉,可他居然就什么都没问,信了她那番与薄恒索要的说辞,拿着那灵囊便回了内宫。
是他将她的性命夺去的。
陵游想到此处,一时有些承受不住,只觉双腿发虚,向后跌坐在了院中那把石椅之上。
步孚尹看他一眼,与昭元道:“劳你留心,若她那边有什么,来与我说一声。”
昭元点点头,应承了他的所请,转身离了此处。
院中再一次安静下来,陵游望向步孚尹,颤声道:“那日我去见她,我应该发现的,是我没有……”
“没事。”
步孚尹的心中也是一片空茫。
“尊主没来,仙君也没追究我们,她那边必然还有转圜之机,我们且再等一等。”
他口中劝着陵游,也是在劝自己。
“我们再等一等。”
第257章打听你只知道她无事就好。
尚丘殿与璇玑宫被封的当晚,陵游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裳,带了一件隐藏神息的斗篷,便要出去。
歧望就守在门口,见到他动作,立刻上前拦了一道,口中道:“既已下了禁令,你又何必去犯?岂不白白让她保你这一场?如今外面没有消息,这就是好消息,你且耐心等等好不好?”
陵游摇头,恳切道:“就这一次。你容我这一次,天亮之前我必然回来,老老实实等内廷定夺。”
陵游自小长在定世洲,性格活泼友善,与内廷不少仙官都极要好。歧望因公,素日里十分冷肃,却与陵游交好,此时见他如此,也不免心软。
“就这一次,你若不归,我不会替你遮掩的。”
陵游谢过了歧望,离开定世洲,去了地界。
这些年璇玑宫办事,与地界也有些来往,陵游曾多次来此处。步孚尹服下药后安然转好的那日,他还偷偷来过这里,寻魔尊薄恒致谢,多谢他让出长生骨,这才救了步孚尹的性命。
彼时薄恒正闲着,手中拎着一支酒壶,转着一双流光潋滟的眼睛觑着他,似笑非笑地同他道:“真救回来了啊?”
彼时陵游不懂,回答的是:“是,救回来了。”
彼时薄恒但笑不语,陵游不解其意,不知他是在暗暗嘲笑他的无知。
如今陵游再来,还是三日前相见的地方。薄恒才从三日前的那一场酩酊大醉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他,怔了一刻,问道:“又来谢我?”
陵游脸上没有笑意,直接问道:“彤华是拿什么与你换了长生骨?”
薄恒笑了笑,三分未散的醉意氤氲在秾丽的眉眼,好看得十分妖异。他轻轻叹了一声,坐直了身子,这才正色道:“三界众生,自打天地二分,你可曾知道谁真的找到过那东西?我也不过是众生之一,为什么就能有那东西?”
陵游道:“若你没有长生骨,那她给我的又是什么?若不是你给了她长生骨,日前我来谢你,你又为何不说?”
薄恒道:“在她愿意与你说明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与你多说。”
陵游想到彤华,便觉哽咽难言:“你知道长生骨是什么,对吗?是你告诉她的。你想过她会为此做什么吗?”
薄恒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在他告诉她的时候,他想过她也许会去打其他什么主意,也许会去寻平襄试图挽救,但他的确没有想过,她会为了步孚尹剖出自己的灵囊。
陵游逼问他道:“你既然知道灵囊就是长生骨,可知道若是没了灵囊,要怎么救她的性命?”
他当然不知道。
他只是略比旁人活得久了些,他又不是什么全知圣者。
“你来问我,倒不如回去等等平襄的口风。她将女儿养成这般模样,岂可舍得叫她轻易死去?”
陵游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即便出来这一回,他依旧不知道要如何挽救彤华。
但在禁足了约莫两三月后,歧望便收到了内廷的命令,将使官和封禁的严令都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