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坐在那里,失神片刻,黯然道:“我不想去,但还是去吧。我已经多年未见你外祖父母,小舅舅,亲戚姐妹们估计大多都要进京,我想去看看他们。”
夏夫人因为要见宁悟明与他的妾室庶子,心情不好受,宁毓承也跟着暗自叹息,宽慰她道:“阿娘,到时候三姐姐,阿瑶,我都陪着阿娘一道前去,阿娘就不冷清了。”
“好,你们都去。不止阿瑛阿瑶,将阿淼阿珊阿珠都带去,我可舍不得留下她们。”
夏夫人看到面前装栗子糕的碟子,被宁毓承吃了不少,忙道:“哎呀,你别吃完了,阿瑶就算了,得给阿淼她们留一些。”
说完,夏夫人又心疼宁毓承,讪笑道:“你吃你吃。夏嬷嬷,你去让灶房再做
一些,给阿淼她们留着,要是她们午饭不回来用,给她们送到学堂去。”
宁淼乖巧,宁毓珊宁毓珠因为爹娘的事,变得格外懂事。夏夫人平时有她们陪伴,心疼她们,宁毓承岂会因此而生气。
宁毓承已经吃不下,照着夏夫人的吩咐,将栗子糕带走,送了些去松竹院的宁毓闵,其他留下给宁垚宁焱。
最终,宁二太爷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从未与崔老夫人起过争执,绝口不提分族之事。他不再生事,崔老夫人也不能强行要求分族,这场风波,便无声无息过去了。
白蜡因为赵丰年马老太爷他们买去随礼,很快卖得一空。宁毓承算了下,打算年后聘请一些先生,在五个村子开班识字班。
木匠做出来的轮椅,虽说能推动,推动的时候,始终有些晃动。
宁礼坤的身子与寻常人不同,尤其是入冬以后,始终不大好,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宁毓承便将重新做轮椅的事情,交给了宁毓瑛与学堂的先生们。
先生们一起钻研琢磨,按照宁毓承提出的减震要求,做出了不那么规整的弹簧,相对平稳的轮椅。
这时已经入了夏,天气暖和,宁礼坤经常从早上天不亮,便让宁大翁将他搀扶上轮椅,在屋外要呆到天黑才肯回屋。
夏夫人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待过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就进京。从江州府走水路,坐船到京城,大约需要一个月。夏恪庵的亲事定在九月十三,他们一行,无需赶路,准备一路游玩到京城。
中元节在大齐很是热闹,铺子里除去祭祀用的各种衣帽鞋袜,纸糊的宅子等,家家户户也多少会买一些果子点心回去。孩童们尤其高兴,除去好玩,还能吃到各种平时吃不到的零嘴。
瓦肆天天有新戏,贺禄来邀请了好几次宁毓承,他皆拒绝了。贺禄知道宁毓承要进京,想跟着他前去京城玩耍。眼见时日一天天逼近,贺禄见不到人,急得拽耳挠腮,帖子一天十趟送往宁府。
这天宁毓瑶她们因为要进京,没去学堂读书,吵着夏夫人要出去玩耍。宁毓承看着贺禄的那一堆帖子,便让福山去回了贺禄,准备带着她们一起去瓦肆看戏。
宁毓瑶一大早就起了床,与宁淼她们用完早饭,迫不及待来催促宁毓承。
宁毓承没在松华院,他在黎明时分,被宁大翁差人来叫去了知知堂。
宁礼坤突然病重,已进入了弥留之际。
第90章……
卧房内,酸臭血腥药味萦绕,宁礼坤头上扎满了银针,蜡黄泛着青灰的脸上,大滴的汗水滚滚而下。大夫紧张得衣衫濡湿,手指小心翼翼靠近,只能感受到宁礼坤微弱的呼吸。
宁毓承立在旁边,一瞬不瞬看着躺在那里的宁礼坤,神色平静,心中却空荡荡。
宁大翁说,晚间他歇在暖阁值守,被宁礼坤的呕吐声惊醒。待忙冲进去察看时,宁礼坤不断抽搐,高热烧得大汗淋漓,不时抽搐。
大夫与宁大翁都以为,宁礼坤可能吃坏了肚子,或许中了毒,熬煮了绿豆汤催吐。
吐过之后,宁礼坤却并无好转,反而变得愈发严重。
天气炎热,灶房的河鲜多,宁礼坤吃了半碗鲜虾馄饨,煮得软烂的莲子羹。宁大翁与宁礼坤口味相近,念着他的劳苦功高,灶房送来了相同的饭食。
宁大翁安然无恙,宁礼坤却突然重病,大夫已束手无策。宁毓承心中大致有了数,让惊恐不已的宁大翁先下去歇息了。
以宁礼坤的症状,宁毓承估计,八九不离十是脑出血。偏瘫本就是脑出血引起,以大齐的医学水平,无法检查出来,更无法止血。
唯一能做的事,只能听天由命,静待宁礼坤的脑子自行止血。
大夫取下银针,很是不安地上前,轻声道:“七郎,在下已经扎完了针,究竟情形如何,要待老太爷醒来方能知晓。”
宁毓承朝大夫颔首,“我知道了,有劳。”
大夫谦虚了句不敢不敢,忙不迭背着药箱出去了。
屋外的天,逐渐一点点亮起来,从深蓝到灰白。
宁毓承在床前坐下,靠在床柱上望着窗外。屋内安静,他的思绪杂乱,一时想了许多许多。
从大齐落后的医术,到宁氏一族的现状,宁礼坤对他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