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工作忙,操心的事儿多,没休息好,心里也像山压着,面色就不太好看。苏婧看着他,而后克制地移开目光,眼睛有些酸涩。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无措,不可察地调整呼吸。
谁都没有开口。廖华恩后靠着椅靠,翘起腿,双手交叉放在腹前。这是他轻松时的状态,表现出游刃有余的压制。第一次和苏婧面对面对峙时,她维持着仅剩的良好教养和理智希望自己放过她。
年轻时的廖华恩虽有兄弟姐妹,却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一个,他位处中间,无论是大哥还是小弟都要看他的脸色,连他们的孩子站在他面前都要点头哈腰,但他不是他的父亲廖风峻最喜欢的一个。
廖风峻喜欢听话的,偏偏他是最不听话的。
廖风峻对几个孩子的安排是不可违抗且强硬的,他希望廖华恩从商,给他在仕途上的哥哥做后续加持,上能辅兄,下还能庇护最小的弟弟。廖华恩却对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安排感到反感。他感受到父亲的偏心,成了家里最嚣张、狂妄,一度连家门都不能进的逆子。
在他们家女人是没有说话权力的。廖华恩的母亲对这种不公平的遭遇避而不谈,只说别惹你父亲生气。久而久之廖华恩便与家里的关系生疏,偏偏廖风峻又是个只有对方低头才会给好脸色的主,父子俩的关系便一直僵持不下。
转机就出现在苏婧身上。
但这个转机不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和,而是顺流直下三千尺,瞬间冰冻成河。
廖华恩是在一次舞台剧上看见她的。那时剧院剧场盛行,有钱的没钱的都想看两眼,没钱的在门口蹲着,有钱的坐在贵宾席,廖华恩清晰地记得他离那身穿在苏婧身上的白裙子,只有几步远的距离。
她在舞台中央演了一出独舞,却是为没有准备好的演员而抛砖引玉的临时救场。
她是舞蹈生,家境一般,甚至是贫寒,会想尽办法赚得微薄的薪酬。
她坐在后台的马扎上垂眸梳头,白藕似的胳膊抬起,黑色的长发及腰,梳完后抬眸,吓了一跳。
对方双手插兜,站在离她三步远的距离,穿了一身得体的黑西装。
一黑一白,在无人注意却又有些纷扰嘈杂的角落里对视,苏婧落荒而逃。
廖风峻的长相是刚毅的,他的妻子小鸟依人,廖华恩很好的结合了父母的优点,英俊且温柔,有些风流。
他在台下看着苏婧跳舞时,眼里只有她一个。
苏婧不是没对上他的视线,也不是感受不到这样露骨的注视,但她清楚,清楚前几排是什么位置,清楚什么样的人才能坐。
她忐忑不安地谨慎了一个星期,放下了心,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她一直有意躲着的对方。
廖华恩走到她面前,半蹲,从精致漂亮的鞋盒里拿出一双昂贵的名鞋。
苏婧抓着背包,僵在原地。
廖华恩抬头看她,直视她眼里的躲闪,缓慢地握住她的脚腕。
那一年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廖华恩没有追人策略,也不懂得动脑子,不猛烈却紧密跟随的进攻让苏婧招架不住,她躲不掉他,也避不开他,他什么都没干,没有碰她,甚至连话都很少说,却不停地给她送礼物,花、食物、衣服、背包、鞋子、化妆品,连头绳都四五个,让她没有一天得以喘息。
她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是和她相同的普通人,没有大富大贵,但平安快乐,他们会生一对乖巧懂事的儿女,将他们抚养成人,再白头偕老,双双离去。
与此同时,她还拥有一个理想。
就是当舞蹈老师。
她希望她的丈夫支持她、理解她、陪伴她,给她源源不断的动力和爱。
所以她从未想过和自己相差很大的男人有什么瓜葛。便将廖华恩强硬送给她的东西一一打包好退还。
廖华恩约她在茶楼见面。
那便是他们第一次对峙。
温文尔雅。可以这么说,苏婧对廖华恩的印象一直是这个。他那么沉默,却并不冷硬,大的小的都思虑周全,看人时的目光深情专注,很难让人抵抗。
所以哪怕不合适,苏婧对他的评价也很高,并衷心祝愿他找到良人。
她起身要走,身后的男人才说话。
“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说,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小事。
她听到他站起身,椅子拉开的声音。
她陡然感到一阵恐惧,不敢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