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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海垂下眼，若有所思地追问：“所以，你就离开了他的实验室？”

“这个……”雪莉挠了挠下巴，“这大概也是理由之一吧。”

“但不是全部。”

“非要说的话，只能说那个实验室让我认清了自己。”

“不知道你偶尔会不会察觉到落差，我以前呢，一直觉得自己还不错的，长得也还可以、成绩算是名列前茅、工作能力也算上乘，怎么也都能算是‘优秀人才’吧？”

“但后来我发现，原来‘优秀人才’和真正的‘天才’之前的壁障，根本牢不可破。”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如果留在那里，江浔博士应该也不会让我离开，毕竟除了能够跟上他的节奏的天才，他也需要一些能够处理基础实验、干点会议记录之类普通工作的‘优秀人才’。”

“但对我而言，要让我清楚认识到自己在这里并不是无可替代，也起不了什么重要作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就好像曾经对自己的肯定被全部打破，如果要在这里待下去，我就得以更低的姿态生活……呃，当然，江浔博士也没有用高人一等的态度看我们，可能也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别扭。”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研究专业相当对我胃口的实验室，我尝试联络了对方的实验室负责人，我们一下子就聊到了一起。虽然这么说，对我现在的上司不太好，但我当时觉得，他跟我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而且，他也正需要我这样的，能够跟上他节奏的协助者。”

“所以我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我要离职的消息告诉了江浔博士。”

她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江浔博士问了理由，我没能说出口，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真是的，也没有挽留我一下。”

鎏海含笑看着她：“如果挽留的话，你会留下来吗？”

“不会吧。”雪莉微微侧首，“只是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歹也有点重要。”

“哈哈。”鎏海低声笑起来，“这么看来，应该不算是江浔的错吧？”

“当然了。”雪莉认真点头，“选择离开，完全是我个人的原因。”

“我后来到了新的实验室才逐渐发现，哪怕到了这里，我偶尔也会因为焦虑陷入巨大的挫败感里，这是我个人的心理问题，并不是外物的影响。”

“很显然，我就得一辈子和这份敏感自卑相依相伴又互相斗争，但也有个好消息，我现在能振作起来面对它了。”

雪莉深吸一口气，“而且，非要说的话，我其实当时又想逃走了。”

“我想离开现在的实验室，去一个更小，我能更轻松应对的地方，但我的上司跟我进行了一次谈话。”

“他给我看了江浔博士的介绍信。”

“他说我是‘拥有相当高的数字敏感度且数字分析严谨，迄今为止，所有交给她的数据核算正确率达到100%，请相信她的细心和责任感’……”

雪莉露出一点骄傲的笑容，“然后我的上司跟我说，雪莉，你知道来到这里以后，你的数据核算正确率是多少吗？”

“依然是100%啊。”

鎏海瞪大了眼睛：“哇……那真的很厉害啊。”

“呵呵。”雪莉笑着靠进椅子里，“我也许就是需要这一点肯定。”

“如果非要说江浔博士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希望他做完好事，也稍微留个名吧。”

鎏海笑眯眯地点头：“我懂我懂，这家伙就是这种方面特别别扭啦。”

“啊，真是不好意思。”雪莉似乎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尴尬地咬住吸管，“我最近可能又有点焦虑了，居然对初次见面的人发了这么一大通牢骚……”

“没有哦！非常感谢你。”鎏海想了想，对她说，“其实，江浔他也有想不通的地方。”

“嗯？”雪莉很感兴趣地侧头看他。

“尤其是到招聘会的时候。”鎏海严肃地说，“江浔说，咱们实验室的那个……留存率，特别低。”

“所以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好，所以大家都在这里呆不长。”

“啊……”雪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来，江浔博士，也会有怀疑自己的时候吗？”

“是啊。”鎏海认真地点头，“他会表面装作不在乎，然后背地里自己纠结，自己是不是个特别糟糕的老大，比如是不是不太会夸人，还是对大家太严格了，或者是他没有看人的眼光……”

雪莉慢慢捂住自己的嘴巴，犹豫着开口：“你说的是那位江浔博士吗？”

她不太确定地说，“怎么感觉你口中的江浔博士有点过于……可爱？”

“哪有！”鎏海严肃地说，“他就是那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