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汛冲垮粮仓时,七叔公饿得把腰带都煮了汤。
“搞封建迷信要不得,咱们现在要讲究科学。”
陈文兵斯斯文文跨过门槛,特地配的眼镜在香火中泛冷光。
“大家看,天不是快放晴了嘛,就算真的大雪成灾,会有春汛,市里也会拨救济粮。。。。。。”
话音未落,后山突然传来闷雷似的响动。
凌秀秀指甲掐进掌心,这,像是火药爆炸,和前世陈文兵带勘探队炸山的声音一样。
莫非。。。。。。
她急转头,正瞧见周铁善用冻柿子焐开冻住的门栓,男人后腰别着的铁钩闪着寒光。
凌秀秀看得真切,那分明是把改装过的鹤嘴锄。
苏梅大娘的破锣嗓子又嚎起来:“要俺说,村长,就该把海龟侄女婿收回家,有他准能镇镇邪!”
“人家肚子里全是洋墨水,还啃过洋面包呢!”
王春梅赞同点头,还不忘往袖筒里掖供果,“那身板,那学问,没得挑。”
凌秀秀忽然笑出声。
脆生生的笑落在香灰里,惊得七叔公的柺棍都顿了顿。
众人这才发现,供桌上断香竟拼成个“凶”字。
“二叔,”凌秀秀轻轻扯凌达成的补丁袖口,“后山雪积了三尺厚,怎么会有雷声?”
凌达成旱烟锅里的火星猛地一蹦。
黝黑的脸抬起,浑浊的双目望向祠堂梁上悬着的辟邪铜镜。
镜面不知何时裂了道蜈蚣似的纹。
“哎呀呀!镜裂香断,双劫煞!”
七叔公突然发癫似的扯开棉袄,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脯。
“老头子今夜就睡祠堂守祖宗,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
栓子爹突然怪叫:“俺家米缸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
他抖着豁牙冲出门,棉裤腿卷起一阵香灰。
外头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凌秀秀摸出怀里的冻柿子,冰凉沁着前世记忆。
上辈子周铁善咽气前,血糊糊的手往她兜里塞了这个。
如今柿子皮上,似乎还留着道月牙疤。
“肚子,饿了?”阴影忽然笼下来。
周铁善不知何时贴到身侧,带一身松脂混着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