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的声音不大,但议事大厅里寂静无声,他的嘀咕,清清楚楚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底下的一众将领,一个个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位钦差大人,怕不是个傻子。派一个最头铁的莽夫,去执行一个最怂包的命令?这不是扯淡吗?这王起,杀红了眼连亲爹都不认,你让他跑?他能跑才怪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坐在顾长青下首的萧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完了。遇到一个新来的萧将军,再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钦差,锦州城,怕是要完蛋了。然而,萧玄此刻,却根本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呆呆地坐在原地,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看着顾长青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别人看不懂,他看懂了!他终于明白,顾长青为什么要这么下令了!算计!这是何等恐怖的算计!顾长青早就把王起这个莽夫的性格,给摸得一清二楚!你让他诈败,他肯定会想着杀尽兴。可你让他看到鞑子就跑,他就会想着怎么也得杀几个再跑。而这,恰恰就是顾长青想要的结果!一场看似狼狈的“逃跑”,中间夹杂着短暂而凶狠的“反击”!这不就是一场最完美的,足以以假乱真的“诈败”吗?!鞑子绝对不会怀疑!想通了这一切,萧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恐惧!这个人,太可怕了!这人玩的不是兵法!这特娘的玩的是人心啊!就在萧玄心神巨震,还没从那份惊骇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顾长青的目光,已经转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身上。“萧将军。”顾长青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可萧玄的心,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就像一个被夫子点到名的学生。“末将在!”顾长青缓缓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踱步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他没有用手去指,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王起的五千骑兵,是饵。”“既然是饵,那自然要有钓鱼的钩子。”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了地图,落在了锦州城东面,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上。“我命你,亲率两万精锐步卒,明日寅时,从南门悄悄出城。”“绕道南山小路,急行军,务必在天亮之前,赶到东面的清风岭,设下埋伏!”“等鞑子的溃兵一到,立刻出击!”“一个,都不能放跑了!”顾长青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整个议事大厅,瞬间炸了!“什么?!”“两万精锐步卒?全都拉出去?!”“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咱们守城的主力啊!”“城里就剩下不到三万的老弱病残,鞑子要是趁机攻城,咱们拿什么守?拿头去守吗?!”“疯了!这钦差真是个疯子!”一众将领再也坐不住了,一个个“嗡”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先是派五千骑兵出去送死。现在,又要把城里最精锐的两万步卒,拉到几十里外的山沟沟里去埋伏?埋伏谁?埋伏空气吗?!鞑子的大部队还在城外二十里虎视眈眈,他们凭什么溃败?靠王起那五千骑兵吗?别开玩笑了!大夏的骑兵什么德行,他们自己心里清楚,马匹、骑术,样样不如人!两个大夏骑兵,都不一定干得过一个鞑子骑兵!这不是扯淡是什么?!这他妈不是埋伏,这是把锦州城扒光了,主动送到鞑子的嘴边啊!一个性子急的参将,再也忍不住,一步跨了出来,对着顾长青一拱手,急声道:“顾大人!万万不可啊!”“两万精锐步卒,是我锦州城的命根子!他们要是出了城,万一鞑子主力趁虚而入,锦州城……危矣!”“是啊顾大人!请三思啊!”“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啊!”一时间,群情激奋,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他们是真的怕了!这个京城来的钦差,看着斯斯文文,怎么行事比王起那个莽夫还要疯?这简直是在拿全城军民的性命当儿戏啊!然而,面对众人的劝阻,顾长青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玄。那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在说:你的决定呢?萧玄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浸透了。他知道,这是顾长青在考验他。更是那位远在京城的陛下,在考验他!他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打架。,!一个穿着将军铠甲的小人,在声嘶力竭地咆哮:“不能听他的!这是在找死!锦州城破了,你就是千古罪人!萧家刚刚燃起的希望,会彻底被你亲手掐灭!”而另一个穿着文士长袍的小人,却只是摇着扇子,悠悠地说了一句:“你觉得,凭你的脑子,能算得过他吗?”是啊。算得过吗?萧玄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顾长青算计王起时的那一幕。那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从容与淡定。那份视骄兵悍将如无物的绝对自信。这个人……绝不是个疯子!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一定有自己看不透的,更深层次的布局!赌了!萧玄猛地一咬牙,心中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他一步跨出,挡在了所有将领的面前,面对着主位上的顾长青,猛地单膝跪地!那动作,坚定而决绝!“末将,萧玄!”他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领命!”两个字,掷地有声!整个议事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将领,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萧玄。疯了!萧将军也跟着一起疯了!完了!锦州城,彻底完了!:()让你假扮天子,你成了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