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似平时那般行端坐正,此时有些歪斜地坐在那里,单手撑着身子,长腿微曲,另一只手握着酒盅,杯里的酒已经喝完了。
见她回来,挪着身子靠近了些,清冷的声音染上微醺的醉态:“怎么去了这么久……”
二人是夫妻,同坐席间有所亲近不算逾矩。
江晏禾却不由颤了颤身子,扫到颈窝的呼吸带着醇香的酒气,莫名让她想到方才神色狎昵的三皇子,不由得往后一挪,与他拉开些距离:“酒洒到衣服里了,清理时花了不少工夫。”
她低眸解释着,不见慌乱,也未有遮掩。
但裴容与她夫妻半载,常有亲密的时候,不难看出她身体的抵触。
眼眸半遮,他微微坐正,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来的路上,江晏禾就在思量要不要把三皇子的事告诉裴容。
她对三皇子为人不了解,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两次接触,那人都给她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就像阴暗处伺机猎食的毒蛇,吐着红信,不知何时会攀缠上来。
但不管如何,此时此地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周围耳目众多,若是让人听了去,恐怕又节外生枝。
“没什么……”江晏禾压下心中惊跳的恐惧,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回道。
裴容看出她不会说了,眼中凉意渐深,收回手,继续饮酒。
宫宴的热闹持续不到半个时辰,被一个意外打破。
匆匆行进的宫人面色沉重,与一位礼部的大人耳语几句,那名大人也很快沉了脸,命人去找太医,丝竹声戛然而止,跳舞的宫伶纷纷散开,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就传到江晏禾耳朵里。
是三皇子醉酒落水了。
据说被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漂上来了,但经过太医的救治,总算有惊无险,保住了一条命。
回寝宫安歇的皇帝一听说这件事,吓得从温柔乡里惊坐起,连龙袍都顾不得穿好,就去看三皇子了。
皇帝子嗣不多,夭折的夭折,残疾的残疾,剩下能登大宝的皇子寥寥可数,所以他才对三皇子那么纵容。
皇子落水,他大发雷霆,查问醉熙宫的禁军侍卫和宫人,得出的结论是醉酒落水。
皇帝又急又气,偏偏拿床上喝了一肚子湖水几乎奄奄一息的儿子没办法,只能把今夜当值的人训斥一通,罚俸半年。
值守的禁军都没敢说凉王府的江夫人事前曾路过,因为远远看到的几眼,也是三皇子对貌美妇人举止轻佻,有骚扰之嫌。
这事要说了,皇家脸面更加荡然无存。
重阳宫宴被三皇子落水之事一搅和,草草散了场。
百官携带家眷出宫回府,出了宫门,江晏禾还在思索李钦煜意外坠湖的事。
有些太巧合了。
上马车前,她特意看了一眼马车车架旁边的裴戬,他一袭红袍,抱臂而立,眼尾扫到这边,也不过淡淡地移开目光,光凭脸色,瞧不出任何异常。
或许真的是意外吧。
江晏禾收回思绪,和侍从扶着裴容一起上了马车。
裴容醉得不省人事。
王妃出宫时看到侍从架着裴容,还有些纳罕:“这孩子从不会这般贪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