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顾行之不知世间已过去几载,只看见一个时时要被她抱在怀中哄睡的小娃娃如今已能跑能跳。
晨雾还未消散,一道小小的身影便推开木门跑了出去,她踏过层层青石台阶,淌过潺潺的清泉,钻入簇拥着的针叶林,抖落了一地的鸟鸣。
“潆潆,你今日这么早便醒了?”
“对呀。”孩童清脆如佩环碰撞的笑声穿梭在树林间,如同这晨间的空气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顾行之正在用一块两指长的暖玉为她雕琢一把适合她身形的剑,这剑握之温润,毫无肃杀之气,想到这剑要被小女娃握在手上比划,便越发觉得它玲珑可爱。又觉得光做一把剑还不够,还得再做些法盘,书籍之类的小玩意。
顾潆穿过松树林,便来到五珠树下。
她不知现在是何时节了,只知道五珠树的花瓣将落,接着便会结出五色宝珠。她这几日几乎天天来这树下蹲守,好不容易等到花瓣凋零,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结出宝珠。
此时急躁也无用,顾潆坐在自己在树下放置的软垫上,一边等一边练习师傅教给她的法术。
修习法术实在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施法好玩,但是学习底层原理不好玩。要认字、组合、调动灵力,并在适合的时机做出相应的手势,不能中断、不能有阻塞,要一气呵成达到天人合一的地步。
在此之前,她得先认字识物,跟着背一些术法口诀。不过师傅对她并不严苛,除了隐匿气息的法术师傅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教她背诵领会、熟练运用,其它都是得过且过,任由她学或是不学,只因师傅说,学习须得开窍,人若一旦开悟便会求知若渴,认知思维都会得到极大飞跃,那时学习起来便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而她此时尚且是孩子心性,更喜欢新鲜有趣、活泼好动的事物,一味压制天性,强迫她每日与这些枯燥的死物相伴,实在是一种极大的摧残。再者,这些术法也是人摸索研究出来的,不仅在日日增新,还越来越繁琐复杂,顾行之便立志要写一本法术新编,将施法的步骤尽可能精简、便于理解,到时再传授于她,便可以省去许多功夫,以免她走多弯路。因此师傅并不拘着她,反叫她安心玩乐。
她知道师傅体谅她,不愿意给她给什么压力,但她闲暇之时仍然会修习法术,一是她不愿师傅太过于为她操心,二是山中岁月漫长,玩乐少,修行法术也可打发打发时间。
只是早起实在是容易犯困,没挥动几下手她便靠在树上睡着了。
睡梦中她只感觉自己呼吸不畅,身体也沉甸甸的,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身上落满了紫色花瓣,几乎要将她这副小小的身体给埋了,她艰难地将自己从这“花冢”中解救出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头望去,只见树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珠子,颜色各异,在阳光的折射下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呀,宝珠长出来了!”她惊喜地叫道。
她已无心情去拂去落了一身甚至掉入衣服里的花瓣,而是立刻站起身,沿着树干向上攀爬。
这些珠子大小不一,品相也不一,潆潆上上下下好几回,才勉强选中了她中意的,装了一袋。
提着袋子回到家中,便看见师傅在庭院中为她刻小剑,她先将袋子放入自己的工具房,接着回到院中。她放轻脚步,悄悄来到顾行之的身后,顾行之一身墨蓝长袍,头发高高束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轻扫过高耸的鼻梁,她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黄色暖玉,不笑时常常显得威严冷峻,叫人不敢接近,那块玉已有了剑的雏形,被她温柔地托在掌心。
顾潆抱住她的手臂,踮起脚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顾行之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几秒,接着嘴角微勾,无奈地放下手中工具,又拍去手上碎屑,转身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怀中。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现在还不能说。”顾潆双手环住顾行之的脖子,说道:“师傅这几天整日都在给我雕小剑,我心疼师傅,师傅累不累,我给师傅捏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