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潆潆姐姐,苗园那的奶奶家新修个药圃,想请您去看看。”
澶潆从药园中抬起头,应道:“好,我下午去。顺道将水梁的单子一块谈了。”
“潆潆姐姐,山下的茶花婆婆送了只鸡来。”木香手中提着一只笼子,里头正是一只圆滚滚的母鸡。
“不是说了不收乡亲们的东西吗?”
“我也不想收,可婆婆说这鸡祭拜医仙娘娘用的。”
澶潆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来。说道:“祭拜也用不着活物,将这鸡放山房外养着吧。”
木香应声后离去。
今日是三月初六,医仙娘娘传说中的诞辰,与自己是同一日。她回到世间后,听说了不少这位医仙的事迹,她并没有确切的名字,据说是唤灵姑。传说三百年前,她于悬崖上摘得仙草,服下后医术大增,与散播疫病的瘟鬼搏斗,传播医术,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死后她的血肉滋养出更多的灵草,有诗云:昔日灵姑血,化作井泉香。她的事迹得后人传颂,并供奉起来。
这位医仙与自己颇有缘分,她当上观主有她的原因,游神时也常被要求扮作医仙,而且,自己在草药上也颇有天赋,不过这天赋也有灵气的帮助。
算算日子,她在这待了竟有一年之久。
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她已经逐渐融入,也在尽己所能改变观中境况。
澶潆将观中的十亩地用做了药田,种上了一些药材,为验证自己的头发是否也有和血液一样的作用,她将自己的一截头发剪下,埋于苗圃之中,药材长势不错,且品质上乘。
再加上她有意布下阵法,调整方位,根据药材习性,为它们找到更加有利的生长位置,这些药材的产量也十分喜人。
慈阴观本就擅长制药,用这些药材做出的药剂效果也十分突出,不仅深受江陀百姓的好评,名气都传到别州去了,还有人千里迢迢前来求药。如今慈阴观与多个市镇都有商业来往,药材和药剂成为观中的主要收入来源。
江陀草药打出了名声,不少人也开始种草药补贴家用,澶潆也不藏私,尽力为她们提供帮助。选什么位置、种什么草药、怎么打理,都要请她去看看。
将生计解决了,她没忘记自己是个医观的观主。灵气能治百病,可毕竟过于玄妙,难以解释,因此还得老老实实学医术。
除去日常同她们一起上课外,她还认真研究了这个古医道。它的主要功法便是练气,身体蕴养天地之气,可以气贯通穴道,也可以温养经脉,之所以叫古医道,是因为这道已经断了传承,成为了传说,只有这么只言片语,至于该如何练气,记载的也不多,只说是取自天地日月草木之精华。
这说法倒有些像灵气,且它在百年前便失传了,不知是不是灵气断绝的缘故,即使不是灵气,也是有相通之处的。
于是她常在日出时面向东方呼吸吐纳,在月圆之夜静坐凝神,吸纳日月之气。这些能量与她体内的灵气不同,是另一种清正、柔和却厚重的力量,它们进入到自己的身体中,不仅没和体内的灵气发生冲突,反而推动着灵气在体内的运转,减少它们的躁动和溢出。澶潆将它称之为真气。
要说她能在医术上帮上大家什么忙,那便是制作药剂时,对草木精华的感知使她知道应当什么时候调整火候、如何做可以发挥最大药效,从而制作功效更佳的药汤,一同研发新药方。还能让她们感受灵气在体内的运行,感知身体脉络,找到施针、辨知病症的感觉。
在慈阴观的一载载光阴,收获的不仅是生活阅历上的成长,还有逐渐生长出来的根系和枝叶。她这时才发现,原来时间真的是一天一天计数的,今天过去,明天便又有了新的期待,而不断重复的日子,则是都被压缩在了一起,再多也只是一天而已。
晚上,一群小孩裹着被子,照常来到她的房间,听她讲一些志怪故事。
“话说长庆年间,都城要修建宫殿,下诏书请天下能工巧匠,一位名叫贺乐的工匠欣然应召,她带着文书和一些干粮便上了路,翻过五座山,跨过七条河,眼看快要到都城了,天有不测风云,落起了石头大的雨。于是她进入了山中的一个寺庙避雨,这寺庙十分古怪,既无佛像也无僧人,只有一些孩童和老妪老头。”
“我们观里也是一些小孩和婆婆。”竹茹说道。
“别说话,让潆潆姐姐继续讲。”木香捂住了她的嘴。
“见贺乐前来借住,开心地招待了她,一同饮酒作乐。酒喝得上头,迷迷糊糊间,贺乐仿佛身处于山林间,林子中有两棵巨大的老槐树,仔细一看,树皮底下凸起,仿佛是一张人脸!此时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吓得她转身就跑,但是双腿却越来越沉重,最后竟是一动不能动,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身上长出了树皮,脚也深深地陷入了泥土里,变为了根。
于是她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化为了一棵树,不能动弹,不能言语,整日忍受风吹日晒,雷打雨淋。直到有一天,一群穿着灰色短打、带着黑头巾的人进入到山林中,说是要建行宫,山上的草木一律铲除,而建房子用的木头就地取材,话语间,他们举起斧头,向周遭的树砍去,那些小树、老槐树皆发出了一阵阵惨烈的叫声,让她头痛欲裂,结果下一秒,这斧头就向她劈来。”
此时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吓得几人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一边喊一边钻进被子或钻进澶潆的怀中。
澶潆抱着她们安抚了一通,继续说:“但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寺庙中,也不见那些老人和小孩,而是靠在一棵槐树下休息。
地上潮湿,像是下过一场雨,她的应召文书被水泡得看不清字迹了,干粮却完好无损。此时她也不知道经历的这些事是现实还是一场梦,只是经过此事,她也不愿意再去建行宫,直接打道回府了。”
几人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紧贴在澶潆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话来。
“你们说世上真的有妖怪吗?”
“我觉得有,这个贺乐不就遇到了。”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梦呢?况且,这只是一个故事,还不知道真假呢。”
“说一个吓人的事情,我觉得后山里就有妖怪。”说这话的是桓景。
几人贴得更紧了,语气中不免带了些紧张,说道:“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