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出口。我害怕。一旦说出口,我就会被当作异类,会被抛弃在这个世界里。彻底失去依靠。如今我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能去哪里?
于是我学会了沉默。
我开始慢慢地恢复身体,学着忍耐不属于我的疼痛,也学着适应这个名为“天音”的身份。等能坐起来后,我开始自己洗衣服,跟着朝阳一起煮饭,捡柴、烧水、挑水、晒盐,像一个真正的农家女一样生活着。
我不说话,也不流泪,只是默默地做着每一件事,把所有的困惑、惊惧、挣扎和无助,都压在心里。
直到某天傍晚,我看到远山起了火,火光如血,乌鸦低飞。
村子里一群披甲的男人在大路上狂奔,鲜血沿着他们的腿滴落。他们说,“宇智波”和“千手”又打起来了。
我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名字是谁,但我知道,这是战乱。
我第一次在这里的世界里,听到了“忍者”这个词。
黄昏时分,村里的篝火已经点燃。
我站在屋后的土坡上,望着这片落日下的村庄。没有霓虹灯,也没有楼宇剪影,只有摇曳的柴火,和天边像被烈火灼烧般的血红云层。
朝阳正用一块破布擦拭锅底,凪围着篝火蹦跳,笑声清脆。他们的笑声仿佛隔着一层帘子传进我耳中,有些模糊。
我没有加入他们。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远方烧得发黑的山脚,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里不是我来时的地方,却将成为我命终的归所。
村里人议论着战乱逼近,说火之国与雷之国之间的交界地要再打一次了,说逃难的人越来越多,说“忍者”要开始征用村庄的粮草了。
我默默记住了他们提到的词汇,雷之国、火之国、边境、忍者、宇智波、千手。这些名字为什么听着如此沉重。也许,在这个世界,它们意味着权力、战争、血与火。也许,很快,我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是指被牺牲掉的那一部分。
晚饭时,朝阳熬了一锅稀饭,锅里只放了些野草和几粒米。她从柴堆下取出一点点盐,像珍宝一样撒进去,又搅了好几下。
“今天凪摘到了几根荠菜,放进去了。”她转头对我笑,“味道不会太差。”
我坐在炕边,接过那碗略带青草味的稀饭,小口小口地喝下去。凪吃得很快,他的眼睛一边盯着锅,一边偷看我的碗。朝阳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姐姐才刚好些,不许抢她的。”
他低头,小声嘟囔:“可是她没吃几口啊……”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碗里还剩一半的稀饭。我突然心酸得几乎想哭。
这对母子,明明自己都活得这么艰难,却还是给了我最多的东西,最好的部分,最温柔的心。
我喝完最后一口,低声说:“谢谢。”
那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开口。
朝阳愣住了,然后笑了,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你能说话了就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我为什么迟迟不说话,也没有说我心里那些无法解释的真相。只是低头,把空碗搂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温热的心。
那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地铁站、人潮、车灯、雨伞、便利店的灯光,一切都如此清晰。我穿过街道,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神情茫然。
可下一秒,天色骤暗。
梦中的街道裂开,火焰升腾,无数人影在烈焰中哭喊。我看见一座村庄燃起大火,有孩童在哭泣,有人跪地乞求。我奔跑,却无法靠近他们,仿佛整个世界都与我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
我从梦中惊醒时,天已泛白。
我坐在炕上,衣襟早被冷汗湿透。屋外的风停了,星光渐渐被晨雾吞没。凪蜷在角落睡得正香,朝阳靠着墙坐着,头轻轻偏向一侧。
我望着他们的睡颜,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到底……是来到了什么样的世界?
我能离开吗?还是,我只能在这里……走完余生?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却颤抖。我不知道这具身体能否承载什么力量,但我知道,我必须活下去。
哪怕只是为了弄清楚,我为何会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