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魔灵的视线无不落在她一人身上,然而失去尊上的宠爱,无论如何花容月貌都无法挽回颓势。
蜷缩于囚车一角的她,只似一具被遗弃的人偶。
雨淅淅沥沥。
不知是谁先洒出第一个桶魔兽血,少女被血水浇得一身腥臭。
随后尖锐的石子,恶臭的潲水,腐烂的菜叶,都纷纷掷向少女。
囚车挂满赃物,潮湿的街道变得恶臭粘稠。
“红颜祸水的妖精!尊上待你这样好,你竟想要尊上性命!”
“为了救你,尊上曾将谷后遗落在街头,你非但不珍惜,竟要杀死尊上,真是忘恩负义,歹毒至极!”
“她就是魔界的叛徒,罪人!”
“尊上为何不把她杀了,将这恶毒妖女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我们的心头之恨!”
“死多容易,慢慢折磨才好!”
“魔界安宁差点就被这可恶妖女毁于一旦!”
檀巳收走了护心鳞,没了护心鳞的庇护,竹桑的脸颊被石子划破,身上也青紫一片。
魔灵们对她恨之入骨,囚车挂满了污秽之物。
行至街尾时,不知谁倒了一杯腐蚀血水,刺入她的眼睛,刺痛感蔓延整个脸颊,她也没有再发生一声哀嚎。
在魔灵眼中,她被视为叛徒,可她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她怎敢将乡亲挚友的性命放在一个沾满鲜血魔王手中?
曾吃百家饭,乡亲邻里哄着养大,被师父师母捧在手心香糕似的女孩,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将头埋在修长双腿中,任凭泪水和污垢交融成一片。
熙熙攘攘的喧嚣里,她安静若一只木雕人偶。
她忽然好想家,好想爹娘。
小时候她喜欢看皮影戏,爹爹喜欢将她搭在肩膀上,任由她看完整场戏,每次娘亲都揉着爹爹酸痛的肩膀,埋怨他太过宠溺她,别的孩子都知道早早去占座,他非要做她这小淘气的椅子。
娘亲虽这么说,却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最好看布匹给她做新衣,最嫩的排骨挑到她碗里,最甜的西瓜心分给她。
她们家并不富裕,她却从未吃过苦。
爹爹娘亲走后,乡亲邻里捧着她长大,打雷下雨的夜晚,师父师母总会赶来陪伴她。
闫茵和叶溪时常带着她在夏日的小溪里捉虾抓鱼,他们会在回家的路上采白萝卜腌酸,叶溪炒的韭菜河虾是夏天最美味的小食。
若她从未遇到檀巳,她曾可以在木溪镇安乐宁静的生活一辈子。
如今遭受的一切,便当欠他的吧。
她曾想要他的命,她欠他的,都还他,全部都还给他。
魔宫高墙上。
眸如雪霜,他的视线穿透密集的人群,冷冷睥睨着狼狈不堪、浑身是伤的少女。
竹桑,体会到了吗?
被嫌恶、被诅咒、被痛恨的滋味,这些都曾是三界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如今,他也要让她也尝尝这种抓心挠肝的恶意。
哭吧,狠狠地哭。
她心中的美好三界,是他的噩梦,譬如此刻的魔界,也成了她的梦魇。
檀巳的唇角掀起寒凉的笑。
此刻的她一定想家了吧?
如今,他再也不会让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