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许久未开口,叶拂青偏头用眼神示意夕照守在门口,后者依言走到门边。
叶拂青手指轻敲桌案,等着他的回答。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睛一片猩红,倘若不是离得近,她半点也察觉不到这人的情绪波动。
“公主再提旧事意欲何为?”谢濯嗓音依旧沉稳冷静。
“‘畏罪自杀’,侯爷可信?”叶拂青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淡淡开口,“不过是发落边疆,何至于此弃家人于不顾?”
“信与不信不过都是镜花水月,又能改变什么?”谢濯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同他不相干的人。
叶拂青少见他说这般颓唐之语,心中升起异样情绪,在缓缓吐出心中浊气后,说:“他还活着。”
谢濯猛地抬头,用犹如豺豹看见猎物一般的眼神死死盯住她,恶狠狠道,“公主倘若拿此等事唬我,当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自然。”叶拂青一口喝完剩余的茶,说:“我不单知晓他还活着,也知晓他身在何处,以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谢濯瞥了她一眼,也抿了一口茶,冷声问,“公主想要什么。”
“同我成亲。”叶拂青补充道,“不需要你如何待我,只需告诉圣上你愿意同我成亲,婚后互不干扰,只当是空壳即可,我们仍旧井水不犯河水。”
“公主做了如此之多,甚至不惜将秘辛泄露给我,只是为了同我成亲?”谢濯迟疑出声,并不相信她的话。
叶拂青管不了他信与不信,冷着脸点点头。她何尝愿意如此大费周折呢,倘若不是这人太难缠,她懒得再将陈年旧事翻出来说。
“我答应你。”谢濯声音无甚起伏,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了又看。
叶拂青紧绷的状态松懈几分,果然对于这种不近人情的人还得使用非常手段才行。
“今日我只能将来龙去脉告知你,至于他的行踪……”叶拂青顿了顿,说,“成亲之后我再告知你。”
谢濯闻言,轻笑一声,“倘若成亲后我没能找到活生生的人,公主便休要怪我以下犯上了。”
叶拂青不理会他的威胁,自顾自开口阐明事情的经过,“李文其人心思极深,事情败露前夜曾大宴宾客,于杯中投毒,意欲拉所有人同归于尽。此毒不可解,中毒之人会逐渐失去神智,意识不清,痴傻而终。而你的父亲同他本不亲近,那日却也在受邀之列,如此便也……”
叶拂青顿住,又陷入当年的回忆。彼时的她方才十一岁,凭着宠爱,在宫中向来是无处不可去,整日贪玩好动,惹得皇宫鸡犬不宁。
那日她翻入早已废弃被禁止进入的厢房,瞧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跪在地上,用手不停地划着木门。
她同他说什么那人都不回答,如此过了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对方说话了。“您是宫中哪位贵人?我想离开这,放我出去吧,把我流放到别处去,求您了。”
叶拂青也是去求了皇帝之后才知晓整件事情的因果。
她将所了解的一切悉数说出,“他不愿以痴傻之状面对你们,便请求圣上将他囚于废殿之中。但十年过去他未曾同人说过一句话,病情愈发严重,直到我见到他那日,他终于忍受不住,请求我放他出去。”
“整件事情,我所知晓的便是如此。”叶拂青补充道,“从那日算起,他现下应当只余几年可活了。”
话落,她视线扫过谢濯紧紧抓住茶杯的手,手背青筋暴起,似是忍到极致。
“那你为何会知晓他的行踪?”谢濯问。
叶拂青明白他现在还是处于怀疑中,难得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我未参朝政,同其他人无利益纠葛,况且还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皇叔父让我去安排这件事不是理所应当么?。”
“呵,好一个理所应当。”谢濯嘲讽一笑,换了话题,“我会同皇上禀明愿意同您成亲一事,还望公主不要食言。”
“这是自然,我等着侯爷的好消息。”叶拂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夜色已深,侯爷早些歇息吧。”
既已约定好,叶拂青便不再多言,抬步朝夕照走去。刚打开门,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男人也站了起来,同她们一起下楼。
嬉笑声又如潮水般涌来,叶拂青皱了皱眉,不喜这般环境。
“公主,谢二公子在那。”夕照扯了扯她衣袖,指着不远处正在同优伶喝酒的男人小声道。
叶拂青淡然扫了一眼,无甚反应,只是偏头朝谢濯笑笑,“侯爷,我很期待成亲之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濯不置可否,朝她们的反方向走去,估摸是去抓谢誉峤了。
“谢二公子近日越发没数了。”夕照忿忿不平道。
“行了。”叶拂青笑笑,敲了敲她额头,漫不经心地说:“不相干的人就不必在乎了。今日打了胜仗,回宫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