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下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囊,从中取出一个由某种兽骨雕成的小瓶,递向宁令仪身旁的陈恪:“北境秘药雪魄,止血生肌有奇效,或可暂保性命,速给他服下。”
陈恪看向宁令仪。
宁令仪看着那骨瓶,又看看气息微弱的沈清砚,没有丝毫犹豫:“快,给沈长史用上!”
陈恪立刻接过,小心地掰开沈清砚的嘴,将瓶中一点冰蓝色的粉末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宁令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沈清砚身上移开。
她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河滩,扫过惊魂未定脸上写满恐惧茫然的灾民们。
哭声、呻吟声、压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绝望的气息比晨雾更浓。
“公主殿下没事吧?”
“这日子……真的没法活了啊……”
“唉,还好吗?别睡,刚子,醒醒,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刚才,刚才挤在我旁边那汉子,突然就亮刀子!吓死我了!”
*
那天的混乱过后,许多事都模糊了,喊杀声、血腥味、桥塌的巨响都搅成一团浆糊。
但有一幕,像刀刻在我脑子里,忘不掉。
我只记得,明珠公主站起来了。她从那血泊边站起身,脸上泪痕还没干,身上沾着泥和血点子,发髻也乱了。
但她推开挡路的侍卫,一步步走上了河滩边那个小土坡。
她就站在那高处,比我们都高。
风吹着她散落的头发,晨光给她身上勾了道模糊的金边。她看着我们,不是扫一眼那种高傲的眼神,是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看那些吓瘫在地上的,看抱着受伤亲人哭的,她眼里有我们,我知道。
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烧,很亮,像我们饿极了时盯着最后一口粮,但那光底下,又汪着水,天爷勒,公主好像在为我们哭。
她没立刻说话,就那么看着,看得人心里发酸,又像有股暖流,把冻僵的骨头缝都冲开了。
然后她开口说话了,声音有点哑,还有点哽。
说的什么?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像塞满了破棉絮,听不真切。
只模模糊糊听到几个词蹦进耳朵里:“受苦了…怪我…”“害人的…偿命…”“我会报仇”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沉,砸得人心口跟着跳。
我还在发懵,周围却像炸开的锅!
“千岁!”
“老天开眼啊!”
“三年!粮!不用交了!”
“看病!不要钱!”
“有救了!殿下说跟咱们一起熬!”
咚咚咚!
土坡下黑压压跪倒一片!有人拼命磕头;有人互相搀着,又哭又笑;还有人傻愣愣站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刚才听到的词:“粮…税…医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