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停下,调转马头,正对着他。
“但对我而言,”她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它是悬在颈上的利刃,是烙在背上的枷锁,我不是你狩猎归来的战利,我是宁令仪,大南朝的明珠公主。”
“我无法接受这桩起于算计、成于强权、视我如物的婚姻,纵然圣旨如山,在我心中,它亦不堪。”
拓跋弘的呼吸似乎停滞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拓跋弘,你若真视我为未婚妻,那么,收起你打量猎物的眼神,我要的是平视,是像一个人去对待另一个人。不是你的附属,不是筹码,而是——堂堂正正的宁令仪。”
话音落下,世界仿佛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彼此间骤然绷紧的沉默。
拓跋弘端坐马上,高大的身影在秋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纹丝不动。在北朔弱肉强食的冰原,在王庭刀光剑影的倾轧中,尊重是比雪莲更稀有的东西。
力量、征服、占有,才是他血脉里流淌的法则。
女人,是部落的财富,是联盟的纽带,是英雄的附庸,他从未学过,如何去尊重一个注定属于他的女人?
他张了张嘴,喉间干涩,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宁令仪看着他沉默而复杂的神情——那不再是轻蔑,而是一种近乎陌生的凝滞。
她没有等待答案,也不需要了。
“驾!”一声清叱,玉狮子朝着行宫方向疾驰而去,月白的衣袂在风中猎猎翻飞,像挣脱束缚的云雀,很快消失在草甸尽头起伏的波浪里。
拓跋弘依旧驻马原地,久久未动。
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草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玄色的衣摆上,又悄无声息地滑落。
第一次,他真正意义上地看见了宁令仪——剥离了南朝明珠的光环,褪去了未来王妃的身份,只剩下一个敢于向他表明尊严的人。
阿勒坦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几步之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拓跋弘才缓缓调转马头。
门窗紧闭,隔绝了秋阳,也隔绝了草甸上那场撼动心魄的风。
拓跋弘背对着门,阳光透过高窗,只照亮他脚下方寸之地,其余皆沉在阴影里,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占据他全部意识的是那双清澈眼眸和话语:
“收起你打量猎物的眼神……”
“我要的是平视,是像一个人去对待另一个人……”
“不是你的附属,不是筹码,而是——堂堂正正的宁令仪。”
“悬在颈上的利刃……烙在背上的枷锁……不堪……”
“我不是你狩猎归来的战利……”
他给予她王妃的尊荣,为她寻来罕有的玉狮子,在他看来已是极大的恩宠与用心,是她该欣然接受的命运。
可她视之为枷锁,视他的目光为侮辱,甚至直言那场联姻本身不堪。为何?
尊重,那是给予值得敬畏的对手或强大盟友的态度。
一个女人,难道给予她至高的身份地位和尊贵无比的享受,不是最大的尊重?
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