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晞的眼底卷起一阵悲凉,“看来她真的铁了心要走了。”
赵淑瑞注意到杨晞脸上的难过,听出她语气的无奈,心疼地牵着她的手,“很多事情强求不来,阿宁能平安出狱已是万幸。回老家过安稳日子,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巽子,这段时间我看着你为了阿宁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真的很难受。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你这样了,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杨晞抬眸与赵淑瑞对视,认真听着她继续说,“男儿尚且不能为婚姻作主,更何况我们女子?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是轮不到我们去选择的。既然你与阿宁注定要分开,不如嫁一个男子,你没那么喜欢他,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总比受情伤,苦苦挣扎要舒服些?”
杨晞斟酌起赵淑瑞的话。
换作从前,她会觉得赵淑瑞这番话是懦弱的,但现在洛蔚宁要离开了,忽然就觉得为了婚姻之事苦苦挣扎毫无意义。赵淑瑞的话也不无道理,付出真感情就注定要受伤。如果这辈子就这么嫁给一个男子,倒是免于受伤,日子过得清静。
“淑瑞你说得在理,我会好好想想的。”
望着杨晞似有领悟的样子,赵淑瑞显出了宽慰之色。
经历过洛蔚宁这么一个人,她们总算都长大了,想透了许多,也就变得更容易接纳事物了。
夜晚,杨晞刚回到杨府,杨仲清就把她叫去了内堂,父女俩一个坐在中间,另一个坐在旁侧的位置。
杨晞望着杨仲清,大概也明白他要说什么,于是静静等候他开口。
从洛蔚宁入狱至今,她先是在天牢外晕倒,尔后又去慈荫观清修,包括前两天在樊楼买醉,杨仲清都是知道的。二十年来,她何曾这么狼狈疯狂?
与洛蔚宁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杨仲清这个当爹的。
“巽子呀,成德公主的婚期已定,不过多久就和你兄长成亲了。你跟她同年,也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这段日子爹就和你父亲商量,为你物色一个官家儿郎可好?”杨仲清的口吻慈祥而耐心。
毕竟洛蔚宁是一个女子,天底下哪有女子在一起的,所以杨仲清想尽快让杨晞完婚,免得她再想着洛蔚宁。
杨晞想起今天赵淑瑞与她说的话,嫁给一个男子,不必付出感情,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也未尝不是好事。看着杨仲清期许的眼神,她道:“巽子……全凭爹的安排。”
杨仲清感到意外又高兴,满意地颔首,道:“好,你能明白爹的苦心就好。”
“让爹费心了。”杨晞淡淡回应道。
接着,杨仲清从手边的几案上拿起一封拜帖递给杨晞,道:“这是鲁国公嫡孙给你的拜帖,你拿去看看,给人家一个答复。”
杨晞走到他面前接过,又回到座位上。
只听见杨仲清继续道:“这鲁国公嫡孙今年二十有一,只长你一岁,今年春闱虽不入三甲,但也进了殿试,乃天子门生,日后当是前途无量,人还长得丰神俊朗。他已是第三次向你送拜帖了,可见对你有心。这几天你也先别回大内了,让他登门拜访,会会人家。”
杨晞轻轻捏着拜帖信封,犹豫着,心情沉重,还仿佛被一只大手抓着,疼得几近窒息。
真的要这样吗?一旦答应和男子成婚,她跟洛蔚宁就再无可能了?
但是洛蔚宁已经放弃她了,她还在期盼些什么?
然后她道:“好,女儿明白了。”
鸿鹄院那边。
因为奶奶的去世,姐妹俩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院子静谧得毫无生气。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落在院子,洛蔚宁仍旧穿着丧服,盘腿坐在院子中央的一堆柴上,麻花坐在她的腿上,正舔着她的手指,把她当成同伴。洛蔚宁面无表情,任由麻花舔,脑子却陷入千头万绪中。
这几日她每天都有一段时间,习惯坐在柴堆上发呆,回想以往的种种。奶奶与杨晞交替出现在她脑海中,甚至还会奢想,若是奶奶没死,她和杨晞是不是就可以继续毫无负担地在一起了?
不知不觉间,洛宝宝来到了她身边,“阿宁,在想什么呢?”
洛蔚宁回过神来,看着洛宝宝,想了想,认真地道:“宝宝,等过了奶奶的头七,咱们就启程回老家了,你在汴京可还有未了之事?”
她盯着洛宝宝,多希望她说有,然后她们便能在汴京多留下来一段时日了。
洛宝宝想了好一会,并没有如她所愿,“没有。我在汴京几乎天天在家抄书写作,也没几个要好的朋友,可想回老家了!更何况,安葬奶奶要紧,有什么未了之事比奶奶的事还重要?”
洛蔚宁落寞地垂下眸子,道:“你说得没错,我们得尽快回去安葬奶奶。”
洛宝宝从洛蔚宁脸上看出浓浓的不舍,便问:“阿宁,你是不是舍不得杨姐姐?”
洛蔚宁默认,洛宝宝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杨姐姐出身官宦世家,还是宫里举重若轻的御医,她是必须留在汴京的。而我们呢,不过是穷乡僻野的小老百姓,跟她的交情,终究无法维持一辈子。我们就放心回去吧,杨姐姐她有自己该有的生活。”
“嗯。”洛蔚宁低垂着脸应了一声。
洛宝宝笑了笑,撸着麻花顺滑的背毛,又道:“麻花也是只满周岁的狸奴了,若不是杨姐姐给研磨了草药加在猫食里,早就生一窝小狸奴了。”
“还有这样的事?”
杨晞能救人能救动物,还能调配出抑制狸奴发情的药?洛蔚宁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回老家路途遥远,带着麻花也不方便,要不将她送人养了吧?”